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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树枝头一颗星》
从学校里带出来的脸皮儿薄和书呆气还没退尽，吾辈就已悄然步入中年，犹不自知。随着身边朋友和同事的父母渐次老病，我才发现，自己的父母也老了。母亲花白的头发，缺漏的门齿，越发地执拗，胆怯的激愤，对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头发白了为什么不染呢？到底掉了几颗牙，为什么总是遮遮掩掩的呢？孩子三天两头闹毛病的时候，大多数如我之辈，估计很好有人有心思管好好管妈的。
今年一开春，我的两个好朋友的父亲分别病逝。一位得了肝癌，从出现严重不适到离世，仅仅3个月。弥留之际，我看到老人蜷腿躺在床上，60多斤瘦得皮包骨头，失神的大眼睛几乎占了面部的二分之一。扔了一地的吗啡针头，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另一位的父亲我没见过，他有严重的代谢疾病加之肾功能衰竭，尽管老人性格坚毅，临终前的痛苦也是让人不忍卒看。
两位老人的离世让我心里慌了。我几乎强迫着掰开我妈的嘴，终于看清牙都快掉一半了。怪不得最近一年内每次分别时总是嘱咐我给孩子做些软和的饭菜吃。原来她现在已经衰弱到认为只有软和才好吃的地步了。我决定带妈去看看胃病，做假牙，染头发。
由于以前不上心，看病没经验，我就先到万能的小屋发帖问计，有人提醒我要考虑不单是胃的毛病。于是我就擅作主张蒙我妈到医院做一次全面的体检，真是亏心啊，老妈都六十多岁了，还没有做过一次系统的体检。一查，心脑血管好得很，心肺好得很，但是血糖不正常，胃需要做胃镜。
空腹血糖10，餐后血糖16，但无明显消瘦、口渴、尿频的症状，医生也给确诊是糖尿病了。说得住院一周，注射胰岛素，调匀规律。我一听注射胰岛素又慌了，这不是糖尿病晚期了么？怎么能这么严重？经多方打听才知道，现在连卫生部都提倡糖尿病人注射胰岛素，无论是恢复还是维持，越早注射越好。也难怪以前我没经验，我妈以前从没住过院，连生病都很少。突然要住院，心理负担很重。我请我爸帮忙，一哄，二骗，三吓，终于把院住上了。分工是，我管操心，我妈管受罪，我爸管送饭，一家三口在医院忍了7天。
上周五，终于出院了，领了个装眼镜一样的小盒，里面有一支注射胰岛素用的笔。回家又买了血糖仪，酒精，棉球，优锐的针头。折腾了一个周末，才学会自己消毒、注射、换针头、测血糖。我妈学会自己打理这些事后，居然有点兴高采烈，因为以后不必麻烦儿子了。看着那一大堆陌生的高科技，我内心的痛苦难以名状。我妈突然就是一位病人了。
预约的这周一去看胃，早就知道胃镜不好约，提前找了个人给帮帮忙。昨天终于做上了。做胃镜先要验血，乙肝五项，丙肝、梅毒和艾滋，查完血合格才能照胃镜。在胃镜中心门口，我又突然紧张起来。因为墙上贴着很多画，画上说，40岁以上，20年溃疡史，家族里有胃癌的，查出幽门螺杆菌的，都是胃癌高危。来之前，本来是看胃溃疡的，这下，主题变了，溃疡不重要了，先看看有没有胃癌吧。
照胃镜是个挺受罪的事，尽管有熟人打过招呼，操作的医生还是责令我从胃镜室退出去。等到20分钟的时候，真是心急如焚，针扎屁股一样坐不住了。因为前两个病人，都是不到10分钟就出来了。那两位出来之后，一边抹着幸福的眼泪，一边谈笑风生，因为医生说是浅表性胃炎，普通的溃疡而已。我妈这么慢，是不是因为胃里情况复杂？是不是长了大菜花？是不是有了一窝小鸡蛋？越想越觉得身上冷，胸口堵的慌，肾上腺素一个劲儿的分泌。25分钟左右，老太太出来了，一边抹眼睛，一边吧唧嘴，指指里面让我进去。医生正在打印照片、写诊断记录。我弱弱地问，大夫，有癌么？大夫指着打印出来的八幅图说，贲门有溃疡，胃主体又溃疡后恢复的痕迹。齿状线不规则。我又问，有癌么？大夫说，取了三处标本，下周二前做完病理，你来取报告。我又问，看着象有癌么？
大夫鄙夷地笑了，着什么急啊？早干嘛去啦？下周二再说吧…….
我妈从胃镜室出来，就急着上厕所，墙上的画和海报估计没看见。在回家的路上，沙哑着嗓子还说，一大管子比手指头还粗，插进胃里可难受了，一个劲地流哈喇子，想咽都没处咽。
定过神来才觉得，自打高考之后日子过得好快啊。十几年了，每天过得都很快，吃完午饭，马上就吃晚饭。唯独今天，觉得好慢。照这样的速度，得几年才能到下周二啊？
挨到中午懒得动，到楼下的小饭馆吃饭。饭馆的电视正放《聪明的一休》，刚看2分钟就结束了。画面上，奶声奶气的日本童音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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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大人 您好吗
昨天我在杉树的枝头上
看见了一颗明亮的星星
星星凝视着我
就像母亲大人一样 非常温柔
我对星星说
要经受得起挫折哦
是男孩子嘛
如果感到孤独的话
我会来说话的
有一天 也许会的
那么就这样吧 期待回信
母亲大人
一休 一休
母亲大人 您好吗
昨天寺院里的小猫
被旁边村里的人们 带走了
小猫哭了
紧紧地抱住猫妈妈
我说了
别哭了
你不会寂寞的
你是男孩子吧
会再次见到妈妈的
总有一天 一定
那么就这样吧 期待回信
母亲大人
一休 一休
眼泪，你可别掉下来。难道，我会是那只被人抱走的小猫吗？
(此文由飞镝在2013-05-09 13:52:2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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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09 13:50:05
，看完很惭愧！(空)
(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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