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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
人的一生中，会遭遇许多次的爱情。然而能够成为终生幸福的，只会有一次。余下的，虽然可以成为朋友，多半会留下些疼痛。
水镜是个相信缘分的人。二十岁以前认识的一些优秀女子，都始终未能跨越爱情的界线。然而晴晴却不同。她是看第一眼时就让水镜砰然心动的女子。
水镜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由于哥哥三年的大学花销，家里的经济已经非常拮据。他今年考入大学，无疑是雪上加霜了。在学校里，水镜的生活也非常清苦。然而正值意气风发的年龄，总有一种豪情，一种锐气，不甘于命运的指使。他一直为所钟爱的文学不断地努力，执著地追求着自己的天地。他在全国知名的刊物上发表过文章，有许多年轻的读者在遥远的地方写信给他。
虽然不太精于人情世故，但由于生性随和，也不喜欢太张扬，有许多同学----不只是本班的，还有外班的----喜欢和水镜在一起讨论文学的话题。谁知这竟成为他爱情的开始——晴晴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了水镜的生活的。她和水镜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红楼”迷。她同情林妹妹早早就寄人篱下的遭遇，也很为她受到的非议而不平，更为她坚守“木石前盟”的痴情所感动。“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晴晴对书中的每一首诗词都很熟悉，背诵相关的句子如探囊取物，随手拈来。这常常令水镜暗生钦慕。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童年，高中的生活历史，音乐，小说等等，不管什么陈芝麻烂谷子，他们都能拾起来讲的眉飞色舞。
在其后的交往中，晴晴经常和水镜在一起。逛街，上网，打乒乓球，读书……她的温文尔雅，她的冰雪聪明，她的天真纯洁，她的善解人意，渐渐拨动着水镜心中那根爱情的弦。水镜也渐渐觉得，伊伊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正渐渐溶入自己的体血。没想到刚进大学时“决不谈女朋友”的誓言，在爱情面前竟是那么苍白无力。两个月之后，他们的手牵在了一起。
他们的爱恋不久就公开了。晴晴寝室的同学每次见到水镜都缠着要他请吃饭。这是学校里现行的风气，几乎成了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那时她们还不了解水镜家里的情况，可水镜自己心里很清楚，当时身上的钱，连支撑到放假都未必能够。于是他对晴晴说，对你的室友们说说我的困难，这一顿饭就免了吧。可晴晴几天以来，每次都开不了口。水镜明白，因为世俗的观念，一个女孩子，找一个没钱的男朋友该是一件多么没面子的事情。
后来晴晴说，你先答应下来吧，钱由我来出。水镜觉得自己连这一点事情都无能为力已是很难为情，如果让她出钱，那以后如果别人知道了，他的尊严又往哪儿搁？所以坚决没有同意。最后水镜只好做出带两个家教的决定。
请她们吃饭之后，水镜一个月挣来的薪水就只剩下几十块了。晚上和晴晴逛街的时候，他看到一件很漂亮的手表，银白色的表链，淡蓝色的表面，红色的秒表表针。表针不停地跳动，发出“啪啪”的声音，仿佛心脏跳动的节奏。水镜想给晴晴买下来。可是价格却要一百多块。晴晴坚决不要他为她花钱，说自己不喜欢。可是在一起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给她买过一件象样的东西，水镜心里总觉得很过意不去。在他的坚持下，最后晴晴答应买下来，条件是每人付一半的钱。水镜小心地把手表给晴晴戴上时，她高兴地像个孩子。当时水镜便暗暗许诺，一定要给她最大的幸福。
因为没有钱，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过的便很节俭。出去玩的时候，为了省钱，吃饭一般都是光顾那些街头的小饭馆。尽管如此，晴晴从来没有为此感到有任何的不快乐。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有一次吃完饭出来，正碰上晴晴的两个同学。晴晴和她们打了招呼之后擦肩而过。没走多远，背后一个同学的声音传来：“晴晴的男朋友怎么这么小气，带她到这种地方来吃饭？” 另一个声音说：“什么男朋友呀，这种男人，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只会啃啃书本动动笔杆子，嫁给他，以后喝西北风啊？！”水镜还从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评价，只觉得脸边火辣辣地。晴晴也低着头，只顾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侮辱，尽管晴晴说不要放在心上，可水镜心里还是出现了一片阴影，久久不能释怀。后来时间长了，他的贫穷也渐渐为同学们所知道。他们的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水镜也很坦然。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水镜听到一个女孩子对晴晴说，坚守爱情固然没错，但也不能因为男朋友而被别人看低。那次他才知道，晴晴因为他，已经成了许多人背地里嘲笑的笑料。他的心又是砰然一动，觉得太委屈她了。也是从那时起，水镜开始有了动摇，开始怀疑他们贫穷的爱情到底能坚持多远。但是，他知道晴晴对他是多么的重要！几经权衡，水镜决定找份工作。几天的努力之后，他成了一名推销员。工作开始的很艰难，但水镜没有放弃。那个女孩的话音一遍遍萦绕在他的耳际。他时时想着的就只有两个字：赚钱！
拿到第一份薪水的时候，他俩都很高兴，美美地吃了一顿。水镜又给晴晴买了一些小礼物。那一段日子里，看得出晴晴的确很高兴。水镜不相信有人能摆脱虚荣的魔咒，晴晴也不例外。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能维持多久。由于工作占据了大部分的自由时间，他们在一起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得可怜。她说感到太孤单，几次劝水镜放弃。尽管她一再说如果要以牺牲快乐作为代价，她宁愿过以前的生活。可水镜怕放弃工作之后，别人的闲言碎语会让晴晴选择离开他。意念是个变换不定的东西，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所以他始终没有答应。后来晴晴的不满越来越多，于是在一起时常常会不知不觉地为此争吵起来。
有一次晴晴竟然哭了。安静下来之后，她轻轻地撩开衣袖，说：“当你给我带上这只手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那样幸福。可是现在你就是每天给我买一千只，我依然只有孤独。我们的爱情不需要多么富有，我只希望能够和以前一样，有你陪着逛街，听音乐，读书。就是你不买任何东西给我，我一样会很开心。你给了我手表，却不给我时间。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水镜简直无法忍受。“你忘了别人怎么说我们的吗？！”他对她大吼。
晴晴使劲地摇头，“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你现在只知道赚钱！”
“可是我在乎！”水镜很是激动，“我不想再让人看作废物！不想让人把你当成笑柄！”
晴晴那次哭得很厉害，回去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接连几天，晴晴都没理水镜。水镜也没在意，以为过两天就会好了。直到有一天晚上，晴晴把那只手表还给他，水镜才发现她不是在耍脾气——这次是真的了。夜深的时候独自徘徊在湖边，看着水中倒映的月亮，九曲回肠，水镜直想大哭一场。他觉得自己是那样无辜。“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让她更幸福？”那晚他把手表调停了。可是就算能使表针倒转，还能追回那份远去的爱情吗？
后来水镜几次相约，都被晴晴冷冷地拒绝了。他的心突然就那样凉了。那时才发现，被自己所爱的人拒绝竟会那样地心痛！想起以往忙于工作，一次次拒绝晴晴的约会，让她等，水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在离开时会那样地决绝。
没有晴晴的日子里，水镜才感觉到那些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地值得留恋。每天夜晚看着那只淡蓝色的手表，没有了心跳一般的“啪、啪”声。很多次躺在被窝里，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一怒之下，水镜扔掉了工作，一个月里花光了所有刚刚挣来的钱——也就在那个时候，他开始了喝酒，开始了体味藏在醉与狂中的大忧伤。她说的对，爱情不需要多么富有。水镜开始深深地追悔，为失去这样一个曾经深爱的女孩。可他把她弄丢了。
大约在分手后的两个月，晴晴突然约水镜见面。水镜很是惊讶。
在学校不远的广场上，水镜看到久违的晴晴。她依然那样明媚动人，只是眼睛里有几缕掩饰不住的忧郁。水镜没有说什么。心中的痛悔再次翻腾起来，恨恨不已。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晴晴抬眼看他，问道。
“不记得。没什么特别。你的生日还有二十多天呢。”水镜说。
“是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日子。一年了。”
水镜很是意外。她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也记得。他没有说话，因为不知该说什么。心爱的女子站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三千里的距离。
“心里一定很恨我。” 晴晴低声说。
“不是，我只是恨自己昏了头。”水镜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又想哭。为这无辜地受伤。他转过脸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眼泪。
“我的玩笑是不是开的太大了点，傻瓜？”晴晴试探着走过来，执起他的手。“我的手表还在吗？”
看着晴晴深情依旧的双眸，水镜不敢相信她会愿意再回来。可两只温暖的手明明已经牵在一起。水镜热热的泪水不顾一切地落下来，激动地一把揽之入怀。晴晴突然就大声哭了：“求求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想起往日给她带来的伤害，以及她离开时决绝的眼神，水镜下意识地紧紧搂着晴晴的肩膀，生怕再一次把她弄丢了。
他轻轻地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手表，小心地调准时间。给晴晴带上的时候，表链上还带着他胸口的体温。他又听到表针跳动的啪啪声。
后记：有些时候，我们因为觉得不会失去，所以不肯用心呵护。等她突然离去了，追悔莫及，才知道应该珍惜。想要从头来过，可人生已经不允许。如果爱情只用一种虚荣的满足来维持,那该是多么的脆弱。
我相信有些人和水镜一样，心中曾悬有一滴泪水，为自己所曾经失去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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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23 15:50: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