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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考－大爱无疆
十多年过去了，又赶上高考的日子，偶然打开电视，无数家长或焦虑、或欣喜、或无奈的表情涌入屏幕，不禁想起我的高考来。
上世纪九十年代山东的高考不是在六月，而是七月的七、八、九三天。天气闷热、县城一中作为最好的中学，也没法给哪个教室哪怕校长室提供空调。老式的电扇在头顶上转啊转，吱吱作响的声音，偶尔还会想起。
我考试的那天是个桑拿天，好像是个周三？不记得了，但一定不是周末。
为了不影响学生的心理，学校一切作息都同往常一样，每两周休息一天，每天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课，晚自习到九点半，十点必须熄灯。
六号的晚上，高考前一夜，依稀记得寝室的几个女孩：
冬梅依然被子蒙头，打着手电在看书，被缝里射出的一道光，像一把斜剑插在地上，让人看着就疼；
娜娜还是一副万事不愁的样子，早早进入梦乡；
秋红的床上叹气连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敏子的耳机漏音了，在听邓丽君的歌呢，被立洁一脚踹停；
……
我呢，在烙饼呢，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总响着大姐的声音：“你是咱们家唯一的希望了，*氏家族只可能出你这么一个大学生了。”
娜娜的呼噜声终于响起，恨得我牙痒痒的，不知呼了多久，听到立洁的声音，“哎呀，能不能想个办法给她堵上”
“什么？堵上？被子漏光？”冬梅答非所问。
叹气声，还是叹气声。
……
迷糊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周末回家妈妈装作若无其事地送我的一个礼物－一只七克重的金戒指，“老人说了，能压惊”。其实妈妈是不信这个的，妈妈是老三届，恢复高考后，本来是有资格考大学的，但是三个孩子的生活压力，尤其是我那时候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导致唯一的一次机会也丧失掉了。这是妈妈终生的遗撼。同届参加高并考上大学的同学，现在官最小的也是县长了。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就算是这只戒指，也是妈妈管人借来的。
我悄悄爬起来，抽出床下的背包，拿出这个金戒指套在了手上。
什么感觉呢，凉冰冰的，手突然变得好重，紧张感反而加重了。
取下来，再戴上，再取下，再戴上……不知反复多少次，起床铃响了，醒来后我的金戒指没有戴在手上，而是穿透睡衣紧贴在胸口上。
洗脸、刷牙、吃饭……所过之处，没有平日人声鼎沸的样子。食堂今天格外与众不同。每十人一桌，人满开饭，鸡蛋、馒头、凉拌黄瓜不限量，吃完就走。食堂门口放着提示牌，大意是午饭是调配好的套餐，营养又干净，希望大家不要外出就餐，也别吃自己带来的、已经放了好几天的食物。
我和立洁、冬梅、娜娜在一桌上吃的，饭后等她们两一起去考场的路上，才发现娜娜的袖子底下盖着一只粗粗的金镯子，随着手臂的摆动隐隐发光，立洁的颈上，金黄的桃心熠熠生辉。
第一场考试是语文。说真的，我对语文向来没感觉，作文题目是“第一次……”，直到交卷出场我也不知道考得是好还是不好。总之所有题目都做了，所有空格也都没空着，只是隐隐感觉没有我想得那么难。
一出考场不得了，学校的大门快要被挤爆了，无数的家长挤压着铁门高声大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我不担心，因为妈妈说了，她不会来看我的，不给我增加压力。
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看到很多同学涌向食堂，我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这时候人太多了，不想去挤，一会儿再去吧，就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慢悠悠走向学校小花坛的凉亭。
突然，铃声再次响起，大铁门开了，家长们潮水一样涌进来。
我在凉亭坐下，忽然，大姐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坐到了我身边，“**，你听到我叫你的声音了是吧？我跟你说来凉亭这里来着”，回头又大叫，“妈！妈！**在凉亭呢！”
几分钟工夫，妈妈也坐在了我身边，看起来比我还紧张，不停地揉搓着手里的布袋子，眼巴巴地望着我，就是不开口。
“妈，我考得还挺好的，所有题目都做了，我觉得吧，不算难，你知道的，语文是我的弱项，过了这一关后面就好办了。”
“就是昨晚没睡好，太紧张了，睡不着。”
听了我这句话，妈妈长舒一口气，打开布袋子，拿出一盒水饺，这是她上午包的，煮好后骑了十里路的自行车送过来的。还有一瓶热水，几个嫩嫩的白色小黄瓜。
“吃吧，吃吧，干净，清淡，还都是你爱吃的。“
其实我没胃口，真的，什么都不想吃，可还是吃了。饺子我记得是韭菜鸡蛋馅的，里面还放了很多海米，小黄瓜一定是一根根挑选的，清脆可口。
看到我状态很好，妈妈示意大姐陪着我，她自己出去走走，然后就出了校门。
后来我才知道，校门外蹲着我那可爱的父亲，正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父亲不肯进来，不想我看见他紧张，可又控制不住他自己的紧张。我们家里很奇怪，尽管我的吃穿住行都是妈妈负责，但我始终感觉自己跟爸爸更亲，爸爸也一样。
妈妈回来后，见一饭盒水饺我都吃了进去，提议我跟她一起走走，我记得很清楚，妈妈腰杆这时候就开始挺得很直了，呵呵。高二时的班主任张老师后来跟我说，他从窗户上看到我们娘儿三个了，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
走到主楼也是最大的考场门口，看到了当时的副校长焦**，说实话，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我妈妈也不认识他。当时他忙得满头大汗，上午出的事情太多了，有晕倒的、有呕吐的，还有学生因为担心考得不好，正与家长抱头痛哭的……
见我们走过来，他擦了把汗迎过来：“怎么样，吃饭了吗？”像老熟人一样。
“没事儿，挺好的”，我妈答“就是昨晚上没睡着觉”。
“这没关系，要对自己有信心，中午还有一个多小时呢，找个地方眯一觉吧”，然后跟我妈说：“家长不要太担心，别让孩子有负担”。
焦校长这么一说，我妈停下了脚步，让我回宿舍休息。
我以为我妈和大姐走了，放心回去睡觉了。很奇怪，刚躺下就睡着了。一点多点吧，起床铃声响起，第二次走进考场的我就镇定多了。当然，也是后来才知道，妈妈其实一直站在楼下的树丛里，盯着宿舍楼前的那条路，担心我睡过了头。
下午考得不错，出考场后只看见了大姐，见我春风满面，叮嘱我不要得意忘形。当然下午还有一个小插曲，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钢笔突然多滴出了一滴墨水，圆圆的一滴，印在卷子上的空白处。当时我有点慌，担心阅卷老师会以为我在“做标记”，于是举手报告了监考老师。考完后，焦校长出现在了我的考场门口，等我走出去后，跟我说，“你就是**同学？，咱们中午见过呀。”
我点点头。
“来，跟我去一趟我办公室吧，就签个字就行，没啥事儿”
他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奇怪，我也不慌乱。
去了他办公室，记得好像写了个情况说明。说明墨水是无意间滴到卷子上去的，然后签我的名字，校长的名字，好像还盖章了。
第二天开始就全部是我的强项了，我的数理化英语都不错，语文一般般，政治二般般。这天家里没人来，第三天也一样。
然后开始了等待，再然后，高考分数下来了，我考了好像640多分吧，不记得了（150分/科，总分750），据妈妈说，我是她认识的所有家长里孩子分数最高的那一个。据妈妈的同事说，分数下来后那几天妈妈像个将军，腆着肚子挺直着腰杆在他任教的中学里“横来横去”，到处给人讲“育儿心得”。
爸爸呢，泡酒坛子里了呗，天天跟他那些狐朋狗友泡在酒馆里，两个月没往家拿一分工资。
我的数学考了149分，分数下来的第二天，数学老师给我妈妈打电话，让我回校一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急匆匆地去了。在资讯还不发达的时候，高考分数都出来了数学老师还拿不到一张考过的卷子，他拜托我把考题全部默写出来，全体数学教研组的老师都等在那里，想分析我的试卷。
于是，半天的时间，我完成了这份试卷，真佩服我那时候的记忆力，即使题目记得不清楚了，我也能把自己的答案写得一字不差。可现在呢，刚才我把锅铲放哪了啊？
又见了物理老师，化学老师，英语老师……看了好多的老师，原来紧张严肃的老师那天个个都变得诙谐幽默，可爱极了。
走出教学楼，再一次遇到了焦校长，他笑咪咪地，问我报考了哪所学校。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需要先报学校后参加高考的。我回答了，妈妈说也许报高了，有点着急。
焦校长真的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他立马带我们去了他的办公室，问了我的考分和考号，翻开他一个厚厚的黑皮本子开始查：
“某某，前年考上****的，分数***，按150分制换算是***；”
“某某，**……”
然后，他得出结论：没关系的，回家等通知书吧！
妈妈实在是太唠叨了，还是没完没了。
焦校长也不着急，拿出他的通讯录小本子拨通了一个电话，一番通话后，他给我写下了一串号码，那是六年前考入*大的一个他的学生的号码，现在已经留校当辅导员了。
后来，这位姓刘的大哥哥给了我大学生活最无私的帮助。
这所学校是浙江大学，至今令我魂牵梦绕。
谨以此文，献给焦校长和刘哥哥。也献给带我进入物理世界的辛老师，我很惭愧，回校的那一天，走遍了几乎所有教过我老师的办公室，却独独忘了您。
(此文由爱做梦的女孩在2011-06-07 16:13:0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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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6-07 16:05: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