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一个飞得高高的风筝，被风吹得东摇西晃，我仰着头边扭动我的脖子边看那风筝。等低下头来时，正看见一个背着大口袋的老头儿在我家附近打转，就走过去问他要不要进门坐坐歇一会儿。老头儿狐疑地审视了我一阵，嘴里咕哝了几句，就跟着我进了门。

    老头儿进门后四处张望，家里椅子很多，可是他并不坐下，只往厨房、卫生间看。于是我从厨房端给他一碗粥，又让他放下袋子去行方便。老头儿叽叽咕咕说些完全听不懂的话，并不接粥，兀自进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里出来，老头儿急急忙忙又把袋子扛上了肩。方才趁他方便时，我用脚踢过那袋子，着实不轻，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此刻老头儿用一只手擎着碗，喝了粥。我又请他多坐着休息一会儿，说我这里还有上好的茶水，午饭也预备下了，既然进了门，就别着急走，饭后还可以休息一会儿，被褥都准备好了。我笑着说这些的时候，老头儿却不看我。我疑心自个儿脸上的表情不够真诚，转头朝墙上的镜子望去，却看见里头有一只大花狸猫正从窗旁边一跃而过，吓了我一跳。

    老头儿和衣而眠，临睡前把他的口袋也扛到床边放好，有几次我进屋假装找东西，用手扽了扽那袋子口袋，袋口扎得很紧，再用力时，老头儿突然翻身朝外。回到厅里过了约摸一刻钟的工夫，并不见那老头儿再有声响。窗外阳光正烈，有几枝新绿的叶子在窗边飘摇，还有一些红男绿女笑闹着跑过来跑过去。楼上的音响大开着，正在放一支新近流行的曲子，那男歌手的嗓音黯哑，活像一只被阉了的乌鸦。邻居的洗衣机和吸尘器一并轰隆隆的鸣奏着一曲熟悉的交响乐，还有小孩子拉着玩具拖车吱吱呀呀的声音。我扔掉拖鞋，返身回到卧室里去，蹲下来，屏气凝神用手拽着袋子拼命向外拖，一直拖到客厅的桌子前。

    袋口果然扎得非常紧，解得时候弄得我手指生疼。那一阵我更加焦燥，恨不能用剪刀剪开这个死结！

袋子终于打开了——还没来得及瞪眼往里细看，只觉得袋子里像有一阵风直吹出来，吹到我的脸上、身上，吹得我手脚发麻，人也站不住了，只得靠坐在椅子里。正恍惚间，只见卧室里快步走出来一个年轻人，衣着打扮和先前的老头儿一模一样，他有些愧疚地看了看我，拉开门兀自离开了。

    我踉跄着站起身想要拦住他，可是腿脚早已不听使唤。大门还敞开着，一切还和早上时一样，只是吹进屋子里的空气中混合着一些泥土的味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出门去闻一闻花香，看一看绿树，摸一摸青草。

    邻居出门来扔垃圾，见到我一愣，从她的眼里，我看到一张苍老而无奈的脸。

    2016年4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