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忙忙跑进考场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可见是来晚了。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塌湿了衬衣。我也被吓醒了。不定期的总会做类似的梦，有时候是怎么也看不清卷子上的题目，有时候是时间到了，却连一道题都没有答出，也有走错考场的，也有记错时间的。

    十多年前我在点点酒吧里见到大嘴的时候，他还在北京台主持少儿节目，几杯酒下去，话更多了，复又说起他的恶梦，诸如高考时走错教室一类的，惊惧得几乎泪奔——醒来时发现是梦，拉开窗帘对着窗外的夜空仰天狂笑，庆幸自个儿再也不用考试了。至今，他也没有考驾照。

    人在焦虑的时候会做各种各样的梦，多半与寻找有关，或者梦到一些让人难堪的事情，比如厕所变成男女共用的，大家还都若无其事，只有你耿耿于怀。

    其实回想起来，高中是我焦虑的一个起点，那时候我突然发现以后的路不知道该怎么走了，不再是按部就班的上学读书，而是要自己选择了。我一直以为我的未来会和父母那一代完全不同，会是一个鲜艳灿烂像老师们常说的共产主义或四个现代化似的，既令人憧憬又遥不可及。可是马上高三毕业了，假如考不上大学，我就得工作了。

    我清楚的记得有几个黄昏，听着窗外小孩子们奔跑着放学的吵闹声，老太太们家长里短的聊天声，小贩的叫卖声，我突然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以前听着这些嘈杂的背景写作业时，这些声音从耳朵里流过，并不停留。如今听起来却完全两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的生活呢？我的未来呢？

    第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我做了三年，那三年的每一天坐公交车时我都在想，原来长大后的生活这么无趣，连寒暑假都没有了，每天都是工作，上班下班，一直这样到老，到死。车厢里的人总是很多，有时候我安慰自己，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啊。谁说他人即地狱来着，看着别人也都庸庸碌碌每日为了那一份口粮而奔波，心情顿时平静了很多。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既不轰轰烈烈，也不花团锦簇。

    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文青，妄图从文学作品里寻找出路。有一阵子我真的快乐起来了，看电影，看话剧，看演唱会，看书，写乱七八糟的文章四处投稿，结交一切东西南北各式各样的朋友，看别人的生活。我真的看到了很多与众不同的生活，在歌厅弹琴唱歌的，画画的，搞摇滚的，演话剧的，说相声的——我还上台给朋友们献过花哪。那时候的业余时间全部用来东奔西跑地到处看演出，见朋友。真是逍遥快乐的一段日子。

    常言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知道从哪一年哪一天哪一时开始，东奔西跑的热情减退了，脑袋里充的血慢慢流回到身体的各个部分，遗传因素重新占了上风。风风火火之后总是归于平静。如今，我又朝九晚五起来，也又开始痛恨这每天一样的日子了。

    2016年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