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万依跟新贵李一起吃过一顿饭，同席的都是几个半熟脸，只有一个姐姐是她从前的老邻居，比较熟，知道今天请客的这位李先生是她曾经的追求者。多数女人都有这个毛病，即使对这个追求者没有一点儿意思，也还是愿意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他的存在。李先生看上去面貌俊朗，身材也高大，起先万依还不明白这个姐姐为什么会不喜欢他，后来看到李先生行事的做派，才知道事情完全没有转机。

    那时候京城正流行吃鱼头泡饼，万依和这个姓陈的姐姐到饭馆时，并不是饭点，可是门口已经乌泱泱排了一堆人，万依和陈姐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心情不由得烦躁，陈姐给李先生打电话问是哪个包间，李先生在电话里怎么说的不知道，但是陈姐挂了电话表情就不大好看，对万依说没订上包间，在里面的一个大桌。万依跟着陈姐又往里挤了一段路，看见李先生正坐在饭馆紧里头的一个圆桌前喝茶，看见她俩来，忙站起来招了招手，一面拉椅子一面呵呵笑着说：“这儿太火了，根本订不上包间。”一面又跟服务员说：“上菜吧。”陈姐本打算来个徐庶进曹营，便面沉似水地坐下来，听见说要上菜，又急了，少不得干涉道：“莹莹她们还没到呢，上什么菜！”服务员一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李先生挥手对服务员说：“上上上。”又对陈姐说：“她们来晚了不管她们，你没见这么多人，一会儿上菜更慢了。”因又催促服务员速度快点儿。等到那几个姐妹花枝招展地赶来时，鱼头泡饼已经有一大半在李先生的肚子里了，眼见着陈姐的脸色难看起来，李先生大手一挥，招来了服务员：“再来一份鱼头泡饼！”又按照陈姐的要求很加了几个硬菜。可是不等菜上齐，李先生已经坐不住了，他对陈姐说：“电影要开始了，要不她们先吃，咱们先过去。”陈姐说：“那怎么行？！”可是李先生已经结了账，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走去了。本来李先生就不是陈姐的意中人，这场秀又演得这么难看，陈姐的脸上已经挂不住，只是小姐妹们吃人嘴短，便都劝她快去看电影，这么一大桌子菜，她们得慢慢吃呢。万依也急忙说她还有事儿，就不跟着去电影院了。

    后来听陈姐说，那一阵子李先生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连买了几套大宅子，又喜欢上中式家具，四处转悠着买东买西。万依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位李先生，没想到不久就在潘家园碰上了，他穿着一件老棉布的旧褂子，脚上是一双黑色厚底布鞋，正围着一张簇新的八仙桌转，卖家出了一个在万依听来极高极不靠谱的价格，可是李先生满口称赞，说这东西值这个价，并扔给卖家两千元钱当定金，说过两天来取。

万依回去后跟陈姐说了这个事儿，陈姐一笑：“这个人买东西从来都是这样，别人都说褒贬是买主，他从不贬，都说是好东西高价买了回来，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不久陈姐参加了李先生的豪华婚礼，从手机里的她和新娘的合影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对姊妹花，不过新娘的岁数比陈姐小得多，就像李先生买来的家具，一件比一件新。

    2016年5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