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止符》
他正在理发,突然闯进来几个查身份证的,他没带,租住的地方很近,可是人家不愿意带他回去找,于是他被扔进看守所。整整一个星期,没人问他,如果他就此消失了,大约也不会引起什么混乱。他的家人是不会报警的,他们只以为他在首都的某个角落里写诗。是他的室友救了他。还没说到这一节时,女孩儿已经没有耐心听了,这同她的生活毫不相干嘛,本来只是煽情,但是说到被关在在漆黑龌龊的小屋里时,他突然回想起那时的痛苦,像水淹到脖颈,竟讲不下去了。女孩儿并没有感同身受,而他也不能置自己于故事之外,他停顿了下来,注视着低头喝水的女孩儿,最初让他怦然心动的东西已经荡然无存。那一晚的下半段,他转而追求中年女主人,一位离异的母亲,她有恰当的温柔和理解力。于是他跟她单独在厨房里忙碌,诉说那个特殊时期发生的种种。有人望向透明窗户:“他在干嘛?!”回答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们有一个组织,寻找那时的死难者家属。”“有用吗?!”有人继续问,这次没有人回答。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儿了。 诗人如今和一位外籍女士住在北京某处的一个高尚小区里,出入开着特斯拉,家里总是高朋满座,他玩起了古玩字画,家里摆了不少,来的人里也许有懂行的,但是他们不聊这个,有时候会说起艺术和诗歌什么的,诗人的嘴里都是赞美之词,历代的或当代的国内外的名人名家,他如数家珍。外籍女士不大在客厅里听他们高谈阔论,单有阿姨上茶。要是客人来得早,也许会在餐厅里遇到女主人,女主人的肤色不是太白,有人背地里恶意揣测她也许是东南亚人,因为她的英语发音并不标准。但是这一切无关紧要,诗人已经办好了移民手续,也许明年年初,也许下个月,他们就会离开去悉尼的Hurstvill。诗人的手指有点儿发黄,那是雪茄留下的印记,厚的落地玻璃窗倒影出高脚杯里的洋酒,今晚有人带来一个新女孩儿,有着长而直的黑发,略带腼腆和新奇的目光。不知道这一切诗人有没有厌倦,当拍照时,女孩儿娴熟地挤在他身边,笑容很妩媚。他已经达到了一个他的家人无法理解的新高度,和他们的日常联系只限于在微信和银行卡的转账上。 来到悉尼以后的生活与在国内完全不同,至少从微信里显示是这样的,首先是蓝天白云,然后是大House,大院子,再然后是和白种人的聚会,有各色美食。而今天,诗人在微信里晒出了一溜金黄色的大南瓜,因为万圣节快到了,南瓜们一个个舔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排成队站在院子当中,背景是诗人的住所,一座用前廊取代阳台的乔治亚复兴式风格的房屋,古朴而有历史味儿。 2017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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