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依总能在地铁口看见它，矮矮的，小小的，多数时候趴在一个卖豆浆的老头儿脚边。老头儿的豆浆是现磨的，万依买过几次，喝起来比一般的豆浆要粘稠一些。付款用的微信扫码，老头儿在他的临时车上弄了一个微信和支付宝的码贴着。那小狗就在车边上趴着，闭着眼，耳朵耷拉着，下巴枕在自己的前爪上。有几次万依起得晚，卖豆浆的老头儿已经走了，却看见那狗一跑一颠地朝着某个方向奔去，彼时坐地铁的人正朝入口急匆匆走，脚下偶然碰到这个畜牲，免不了要踢上一脚。有一次万依买豆浆时没看到那狗，便问老头儿：“您的狗呢？”老头儿一脸茫然，然后突然醒悟，说：“不是我的狗。它没有主人。”一只流浪狗。老头儿不过喂过它几口吃食而已。

天气晴朗的时候，万依所居住的这个城市会显出它美丽的一面，像梳妆过的母亲，温柔和暖闻起来有一股轻甜的香气。万依挽着一个人的手臂经过地铁站门口，她下意识地用眼睛去找，真的看见那只小狗从某处跑过来，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被挽着的人觉察到万依的心不在焉，问：“看什么呢？！”

万依回答：“一只小狗。”

“一只小狗？！”

问的人仿佛不大相信似的。是的。只是一只小狗。一只身上的毛脏兮兮的小黄柴狗，它居无定所，亦不知道每日在哪里能找到一口吃的和一口喝的，可是每次看到它时，它都是一副快乐和忙碌的样子，兴冲冲从某个地方奔来，或正要奔向某个地方，连下雨的时候也是一样，大雨底下，路人打着各自的雨具，这条不知名的小狗浑身湿哒哒的，也茫然地在雨里跑着，就像它也有一个家要回似的。万依有时候想跟着这只小狗，去看看它是不是真有一个固定落脚点，万依希望那是一个用旧棉被搭起来的温暖小窝，至少要能抵御冬日的寒风。那人嘲笑起万依的多愁善感，拍着她的手要带她去吃顿好吃的。当人们心情低落的时候，用美食把胃塞满这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大约因为快过年的缘故，餐厅里的人潮比地铁里还汹涌，两个人拖着手挤坐在一张小小的两人桌前，服务员几乎跑着来送菜。那人胃口相当好，万依给他剥了几只虾，剥好的虾在盘子里像胖胖的白肉虫子。周围一片嘈杂，大呼小叫地叫服务员的声音此起彼伏，万依的思想一时不能集中，亦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菜点多了，有几片没吃完的肉片，万依跑去收银台自己要了一个小塑料袋装了。室外还是冬天，完全没受到餐厅里热闹燥热的影响，万依裹好大衣，引着那人朝地铁的方向走。“这么晚了。”那人嘟囔了一句。来回走了两遍，没有见到小狗，总是在需要的时候不知道这畜牲跑去了哪里。万依找了一个高一点儿的平整地面，随便把肉片丢在了那里。

2018年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