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周围围着一群人，有几个女人坐着在择韭菜，旁边站着的边吃瓜子和水果边聊天，间或有小朋友从大人腿中钻出来，拿了一颗草莓便跑。话题总是关于教育和时事，女人们说说孩子和老公，男人们谈谈政局。但是人少的时候不这样，有一次只剩下三、两个人，即便是江小白也喝得上了头，有人说起了真心话：“我俩已经没感情了。外面看着挺风光的，可是苦乐自知。”听众里面有一个女孩儿是他当初追求过的。说的人也许不在意，继续诉说，那女孩儿却兀自低了头。她如今还是一个人。人多的场合除了妈妈经，偶尔也会有人忍不住说起隐私，上次有个妈妈抱怨和老公的性事太少，随即被周围人打断：“你们还能有性就不错了，我们早已进入无性婚姻。”但是这调笑并不管用，那位妈妈始终木着脸，满眼幽怨。

幸福的家庭似乎也有，除了外人看上去的美满，婚姻中至少有一个人觉得幸福。韭菜择好之后，有人端着去厨房冲洗了，一会儿大家会一起在厅里包饺子。如今过年就剩下包饺子这个仪式还有点儿节日感，小孩子们不再放鞭炮，只拿着手机玩游戏。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马丽偶尔回忆起她的童年，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那时候她们做梦也想不到现在几乎家家都有小轿车，人人都有手机，此外还有电子商务，只要在网上动动手指，那些自己喜欢的商品就会有人给送到家里来。在享受的同时，马丽有些担忧，这变化太快了，这享乐太突然了。有一次她骑车和对面的人差点儿碰上，惊骇之下她突然悟出一个道理，她浪费了一个福报。那些在危险时刻死里逃生的人都是在消耗各自的福报，当福报消耗完，下一次碰到险情，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马丽不自觉地把享受也当做消耗福报的一种，因此有时有意识的克扣一下自己。这也许与她近些年来周围信佛的人越来越多有关，马丽纵然不信，却有一些想法耳濡目染地进入了她的内心。假如人类能克制一下自己的欲望，学会断舍离，一定会减少很多矛盾。那天说到断舍离，有人认真地生气：“你先问问那些庙里的和尚都断舍离了没有吧？！”于是有人曝出更多的阴暗面，反对的声音自然也有：“你们能不能不总看那些阴暗面。你眼中看到什么，这世界就什么样。”接下来，是关于唯物与唯心的辩论了，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辩论，大家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观点而进行的一场游戏，那被维护的观点并不一定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也许正相反。

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的时候，论战自然而然地偃旗息鼓，有人剥蒜有人拿醋，孩子们也丢下手里的游戏跑过来吃饺子，气氛瞬间恢复了祥和。

2018年3月12日看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