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是比闺蜜还亲的，马丽心里这样想，可是和闺蜜说起发小的事儿来，两个人一齐对她品头论足，马丽想，这要是让发小知道，一定记恨。发小有很多毛病，其中包括小心眼儿。当马丽长大以后，发现自己对朋友的要求很严苛，按照这样的标准是找不到朋友的，而发小呢，那时候她们都还不谙世事，也许只是因为住得近，常在一起玩，就成了朋友、闺蜜，其实两个人的脾气、性格，甚至价值观都截然相反——当然，价值观是长大之后才形成的。发小喜欢钱，到了财迷的程度，马丽同她一起出门，买盒冰激凌啦，喝个饮料啦，在饭馆吃个简单午餐啦，通常都是马丽付账，偶尔发小也会仗义一把，买两根一块钱一根的绿豆冰棍，来和马丽追忆童年的味道。马丽当然从来没有跟发小计较过这些，因为她知道发小家人口多，负担重。中学毕业之后，发小在一家国营餐厅当了服务员，马丽当时刚考上大学，劝发小不要放弃学习。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季的夜晚，马丽和发小拉着手在胡同里走来走去，发小的眼睛一直有些暗淡。

马丽大学毕业的时候，发小已经当上了餐厅的收银员，同时正在上夜大学习财会专业。她请马丽在她们餐厅大吃了一顿，都是餐厅里的拿手菜，不过那些菜都是从别的客人点的菜里拨出来的。马丽吃得并不舒心，她不愿意发小为了自己去求人，虽然发小一再说没事儿，他们这是相互帮助。

后来发小交了一个男朋友，本地人，是家里的独苗，有房有车，很快便结婚生子。那男人是会计，在家里一点儿一点儿教发小，发小也用功，终于考下了注册会计师，去了一家私人公司当财务经理，去年又跳槽到了另一家公司，据说收入是之前的三倍。有一次马丽从发小儿子嘴里听到一句：“我妈妈一个月能挣好几万呢。”马丽如今窝在一个事业单位里打杂，月薪距离五位数还差得远，因此不时有些气馁。然而发小很少有空闲的时间，时常要加班，有一年春节，马丽一家和发小一家一起吃饭，发小脖子上、手腕上都是首饰，身上穿得也都是名牌，但是脸色灰暗，说给私人老板打工就是辛苦。吃完饭，发小执意要由她请客，两个人在收银台前挣扎了好一阵，马丽到底拗不过她，便由她去。发小从肥厚的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刷了，又熟练地签字，马丽在一旁看着这全部的过程，发小一眼也没看收银台里那个小姑娘，她大概早已忘了，她自己从前也是站在那个位置上的。马丽觉得这个故事很励志，可是对于发小来说，也许却是一段创伤。

“唉。”马丽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下个月她要去陪发小办理离婚手续，大约因为工作太忙了，发小的老公终于不能忍受，要结束这样的生活了。可是发小，马丽知道，她会继续努力的。

2018年4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