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金庸辞世，万依倒想起从前的一些事儿来。

那时候万依刚上高中，班里有个叫阿芳的女生，是个武侠迷，看的都是金庸、古龙、梁羽生的书，天天挂在嘴边的不是楚留香，就是令狐冲。万依和阿芳本来并无交集，只是阿芳和万依的好友雁子成了朋友，两个人相处久了，也顺理成章成为朋友，某个春暖花开的下午，三个人还特意在家里点了香，拜了干姐妹。雁子也看武侠书。因她有个弟弟，两个人便一起看。阿芳则是家里有个哥哥，或借或买一些武侠书。武侠书虽说不是男人的专利，但是喜欢的人多半还是男孩子，万依家里就她和姐姐，两个人都不看。如今三个女孩儿在一起，雁子和阿芳不是说《倚天屠龙记》，就是说《小李飞刀》，万依在一旁简直插不上嘴。阿芳不止一次劝万依看武侠书，让她从《笑傲江湖》看起，说得次数多了，万依不好意思，便答应找时间看。这不过是推托之词，可是阿芳认了真，从家里把书拿来借给万依，时不常便问万依看到哪里了。

万依不胜其烦，少不得胡乱翻看几页，防备阿芳询问。

那时候班里的男生基本都在看武侠小说，阿芳和雁子凭借对武侠书的了解，偶尔也能挤入男生群里，跟他们探讨一下武侠书里的人物。雁子喜欢副班长，常说起他。让万依感觉不安的是，在她的追求者中，副班长是其中一个。起初万依对副班长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可是听雁子说得多了，她倒有了兴趣，偶尔会同意跟副班长一起写作业。一个秋天的下午，万依和副班长约好了去附近高校的自习教室里写作业，一边写，一边让副班长给她讲《天龙八部》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心想凭这个下次便可以抵挡一阵阿芳的询问了。副班长只当万依有兴趣，倒讲得细致入微。一时万依也不知自个儿是什么心情，不过是一时虚荣，对副班长的好奇大过喜爱，却不知道这会深深伤害姐妹之情。

某一天，万依和副班长正在教室里写作业，从前面的教室门进来两个人，万依抬头一看，正是雁子和阿芳，便红了脸。副班长向来很少和女生说话，见她俩直奔万依而来，就离开了。雁子的脸比万依的还红，只是打趣：“啥时候好上的？还瞒着我们？！”万依知道分辨也没用，只得由着她俩说，又问了一些细节，万依一一作答。那之后的一段日子里，雁子跟万依只比从前更好，副班长同万依在一起时也说：“你跟雁子这么好吗？！”副班长有一个好朋友，比他更风流倜傥。万依便问：“你们看雁子怎么样？！”两个人一齐摇头。万依不死心，说：“你们在一起可以聊武侠书。随便哪一本武侠书，她都看过。”两个男孩子只是嗤笑。高中三年级的时候，雁子突然转学了。有一天，只有阿芳和万依在一起时，阿芳对她说：“有时间把《笑傲江湖》还我吧。”

还书的那天，正是冬至，恰巧下起了大雪，阿芳说：“今后纵然世上再有曲洋，不见得又有刘正风，有刘正风，不见得又有曲洋。就算又有曲洋、刘正风一般的人物，二人又未必生于同时，相遇结交！”万依一脸茫然，阿芳心里难过，拿过书，在扉页上把这几句话写下来，说：“送你了。”这个时候，再推托说书已经看过了，也是难堪。

高中毕业的时候，雁子来过学校，一行人正在操场上照毕业照，阳光照得人眼花，阿芳拉雁子来一起合影，雁子死活不依。老师也说：“既然来了，就一起照吧。”拉她站在身边。彼时万依站在第二排的最左边，和副班长已成往事。

2018年11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