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每周都有一次阅读课，我们的小学校虽然小，却有一间专门的阅读教室，朝西的一面墙上是一扇落地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新的旧的书。大约因为阅读教室朝北的缘故，每次上阅读课时，总有一种阴冷凄凉的感觉笼罩着我，也就是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台湾作家的书，那是郑丰喜的《汪洋中的一条船》。严格说起来，郑丰喜并不算是个作家，因为他大概只写过自传体小说《汪洋中的一条船》，但是因此引起的影响却非常大。我至今还记得这本书的第一段：“我一生下来，就有两只与众不同的脚，右脚自膝盖以下，前后左右弯曲，左脚自膝盖以下突然萎缩，脚板翘上。所以一堕地，妈妈看到我这个‘异人’悲恸不已，当场晕了过去。”郑丰喜的妈妈想要结果掉这个襁褓里的婴儿，是他的祖父救了他，还说他是家里的“宝贝”，“有了他，我们家将会兴旺。”这本书挺厚，一节课的时间根本看不完，每次我总是把看不完的书放在书架最下边的角落里，等下周阅读课时好第一时间跑去拿来接着看，生怕被别的同学抢走。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同学们对我看的这些边角作家的书压根没什么兴趣。

因为这本书，我才对台湾作家有了一点儿概念。之后不久，我看了一部电影叫《城南旧事》，这部电影的原作者是林海音，也是台湾人，不过和郑丰喜不同，她曾在大陆生活过二十多年，作品也很多，是真正的作家。《城南旧事》很像一部自传体小说，因为它里面的场景和人物非常真实，尤其是年代感，没经历过的人是写不出来的。看过电影之后，我又看了一遍小说，因为先入为主，看的时候，脑海里全是电影里的人物，尤其是张丰毅饰演的小偷，还有那首著名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这首歌的歌词是弘一大师李叔同写的，曲调取自约翰.P.奥德威作曲的美国歌曲《梦见家和母亲》。

高中的时候，看到了台湾作家白先勇的《游园惊梦》，这是他比较成熟的作品，里面的女主人公蓝田玉由一位昆曲艺人一跃成为钱将军夫人，也曾经风华蹁跹显赫一时，钱将军不在之后，蓝田玉变得落魄，有评论说，女主人公对往昔生活的追忆是作者对祖国大陆的眷恋。我并没看出来，想比之下，我更喜欢白先勇早期创作的一些短篇小说，诸如《玉卿嫂》，正因为那时他的表达方式太过直白，才让我们有机会了解作者隐秘的精神世界。白先勇是名将白崇禧的第八个孩子，正是这种家庭出身，让他的作品具有与众不同的视角。我猜想很多小说也都取材于真实的人物事件。大陆的读者对白先勇熟悉的不多，也许有人看过根据他的小说改编成的电影或话剧《金大班的最后一夜》。我得说，那个时代台湾作家的作品里似乎都有一种共同的味道，假如你鼻子灵的话，一嗅便知。

2019年4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