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办公室里，回忆昨晚的梦境，突然探头进来一个人，正是梦里的人，不过他没看我就又缩头回去了。我正要追出去，猛然想起昨晚做的是下周的梦，就又一屁股坐回转椅里。转椅吱吱嘎嘎响了一阵，其中有一个轮子坏了，像磨秃了毛的鸵鸟头顶，每次和地面摩擦，都发出这样古怪的声响。

梦境渐渐在我眼前铺陈开来，一个中年男子从我面前走过，竟然没有看见我。但是下一秒他就把一个装满纸币的大提包塞给我，我问：“汇到哪里？”他摇头对我耳语：“这是给你的，因为你行动敏捷。”然后他搂着我又说了些什么，我的注意力全在提包里，这么一提包纸币，怎么也得有十几万吧。天气晴朗起来，春风拂面。后来我意识到，这是办公室空调里的暖风，主任在门口招手，问我要不要出去活动活动。当然。梦是在办公室门口发生的。

一连几个星期我都在门口溜达。终于有一天，我看到梦里的那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目不斜视地从我面前走过，和梦里完全一样。我激动得快要站不住了，因为下一秒他就要塞给我那个大提包了，我盯着他的背影像要盯出血来，可是他越走越远，完全没有要折回来的意思。我认真回忆梦里的每一个细节，想起梦里我穿的不是现在这身衣服，而是一件袖口被磨破了的灰色棉外套，这是事情的关键点。每一件事情都有它的关键点，你必须得找到这个，就像解数学题一样，你得知道出题老师要考的究竟是不是三角形内角和问题。我往家跑的时候踢翻了门口的垃圾桶，垃圾桶里散落出很多东西，仔细一看，全是垃圾，一件有用的东西也没有，里面甚至还有几张彩色透明糖纸，小时候我都是把它们夹在书里当书签的。

凭着一贯的简朴作风，我不仅找到了那件袖口磨破的灰外套，还找到了一个小时候的围兜，那是一个真正的围兜，扣子在背后，需要别人帮忙才能系上。围兜的前襟上全是污渍，我想起有一次在幼儿园里，因为不愿意吃水煮茄子，而把饭盆扣在身上的情形，那时穿的就是这件围兜，它是我幼儿时期的叛逆的见证物。说起来，这件围兜实在太宝贵了，总该穿着它去实现我的理想。然而围兜到底小了，只能勉强穿进一只袖子，剩下的部分吊在我的手臂上，像一面旗帜。

男人又一次从我面前走过，他先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然后返回来，把手里的提包递给我，说的是：“麻烦帮我拿一下。”这不是梦里的台词啊，当然，我也忘记说“汇到哪里”了。这场演出真糟糕，连个像样的排练都没有。我拉开提包的拉锁，里面只有许多文件，并没有提及任何纸币的去向——这么说，以梦为马压根就是靠不住的，我白白做了一回“物质的短暂情人”。

2019年11月27日 又，这不过是吃饱了之后的又一篇胡言乱语（话说早上吃得实在太饱，走路都费劲），它指导不了任何工作与生活，也不能给普通人群带来快乐，当一个人悲伤时，它甚至是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