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因为疫情，孩子们从寒假一直放假到暑假，我在家里看娃看够了，终于带她到单位来。然而单位里并没有什么能吸引她的，偶然在卫生间里碰到保洁大姐，二丫于是想起来：“阿姨，王月红来了没有？”王月红是大姐家的女儿，与二丫年龄相仿，去年暑假的时候，她带她到单位来，我们在食堂里见到，王月红有一张圆圆脸，脸上有一双圆圆眼，目光从我身上一溜而过，停在二丫身上，然后抿嘴笑。二丫便拉着问我：“让她和我一起写作业吧？”

  办公室里只有我和另一个同事值班，于是我收拾出挨着的两个桌子，二丫便去叫王月红。王月红平常总是呆在保洁休息室里，保洁大姐不许她出去，她写了作业后，也只能是在巴掌大的房间里窝着睡觉。问她为什么这样？大姐惭愧似的笑笑不说话，有旁的人替她回答：“她怕姑娘丢了。”二丫再三请求，王月红也扯着她妈妈的衣襟不撒手，于是那女人说：“好吧，给你们添麻烦了。”仍非常惭愧似的。

两个小姑娘乐得一同牵手飞出了房间。我说写作业时两人不要说话，但总是有嘁嘁喳喳的小声音。隔壁公司也来了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于是四个人便一起玩。中午那两个孩子要去小卖部买东西，二丫来找我要钱要一起去，我给了她二十元，叮嘱她带着王月红，若买了什么，给王月红也买一份。然而王月红已经跑去找她妈要钱了。

下了班，二丫拉着王月红要一起在校园里玩。我只得陪着，王月红的妈妈起初要拉她回去，但是王月红不肯，大声嚷嚷说保洁宿舍的房间又小又臭，保洁大姐脸上挂不住了，我又一再说我陪着她们，没关系的。女人再次惭愧地笑，便先离开了，“我一会儿来接她”，说完头也不回地骑车走了。

两个孩子在操场上奔跑，休息的时候，王月红说起她家的好处来：“我家有大院子来，我自己住一个房间，我家有果树林，我能上树摘果子。”二丫听了很是羡慕：“你家在哪，我能去吗？”王月红说：“怎么不能？就在阜阳，坐一晚上火车就到了。”

“妈妈，”二丫于是扭头大声叫我，“我能去王月红家吗？要坐火车。”

“这个......”我踌躇了。

两个人见我不说话，都凑过来挨着我，“妈妈我想去王月红家玩。妈妈，特别想去。真的。”王月红仰着脸说：“阿姨让她住我屋，睡我床上。我住我哥哥屋。”

“嗯，是呀，”我突然说话不爽利起来，“下回吧，等有机会的。”

然而两个孩子已经热情地商量起来了：“我十八号回去，我叫我妈给你也定上一张票，你有身份证吧，买火车票要身份证哩。”二丫又扯着脖子喊我：“妈我身份证号多少？！”

“唔，回去查。嗯。”

不到十八号，我已经可以休假了，两个孩子都没再提起一起去阜阳的事儿。我带二丫离开的那天下午，并没有见到王月红。

后来上班时，保洁大姐拿了一支自动铅笔给我，说是王月红送给二丫的，这一回，轮到我惭愧了。

                                          2020年7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