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重温之前的售楼职业，这个行业我已经很在行，从来客走路的姿势就能判断出他到底是来散步还是真要买房。这次的新房子建在温榆河边，是一幢椭圆形高层，每一层只有一户人家，电梯入户，也就是说，每户人家都能享受到360度的户外风景，因此这小区就叫360度。开发商是我的老东家，他有好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狂放，我经常在半夜被摩托声惊醒，他们拿着探照灯全副武装地冲进办公室，只是想再来一杯香槟醒醒酒。

有一天晚上，一个矮个子男人来偷袭售楼处，我接到二儿子的警告，因此拿了一把剪刀躲在拐弯处。那里一共有两把剪刀，全都掉了一点儿刃，还有一些生锈，我猜白天有人用它们来修剪月季花，并把它们放在野外受了潮。有一把剪刀稍微大一点儿，我挑了这把大的。那个矮个子男人只穿了一件跨栏背心，露着胳膊，他手里拿了一把尖刀，左顾右盼地出现在光亮处。在他背对着我的一刹那，我颤抖着扑上去，用剪子尖猛扎他的后脖梗子。只扎了一下就见血了。然后我两腿发软。二儿子走过来搂着我离开。这时候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冲进来收拾残局。我被灯光晃得睁不开眼。

后来我和二儿子依偎在一起看电影，其他人坐在我俩周围。黑暗中，老东家严厉地盯着我，我头皮发麻，就把脑袋靠近那位花花公子的肩头，他脱下短袖把我的脑袋盖住——因为我说我困了。他们继续看电影，同时评点这部电影，我有理由相信，老东家下一步将会投资一部电影，各位公子们会塞进他们各自的女朋友当女主角。

电影散场的时候，我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小母猫，二儿子把短袖衬衫从我身上拿开，抱着我回了他的家。从这以后，只要二儿子在家，我就会跳上他的膝头。但是他回来的时候越来越少，偶尔回来，也会带着不同的女人。我拼命“喵喵”叫着，想让他知道我是谁，这位公子哥听了，只是打开了一盒猫罐头放在我的鼻子底下。我像海的女儿一样悲痛欲绝，不能忍受二儿子的夜夜笙歌，只身来到老东家的身边。老爷子一下子认出了我，他告诫我不要妄想嫁入豪门，又把他家的猫、狗、绵羊、兔子、小鸡和鹦鹉指给我看。原来这些小动物们都是年轻女人们变的。

我必须找到一个巫婆才能解开我身上的巫术，比如用我的头发和巫婆换一把刀子，只要在黎明前把刀子刺进二儿子的心脏，我就能重新恢复人形。但是老东家给了我另外一个选择。

在婚礼上，二儿子喝得酩酊大醉，他凑近我的耳边问我这些日子躲到哪里去了——但是老东家呵斥了他，让他对他的新母亲尊重一些。

   我拥有了一套新住宅，在温榆河边。

2020年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