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合唱团招募团员，我被班主任老师推荐过去。众做周知，我喜欢唱歌，每年元旦学校组织活动，我都得上台高歌一曲，有一次我甚至给他们用约德尔唱法演绎了一曲《黄昏放牛》。

据说合唱团这次新招的老师是从专业团体下来的，校长专门向大家介绍了她，说这位胡老师的特点就是特别专业。在我看来，胡老师除了有一头大波浪似的卷发以外，同其他老师并无二致。说到卷发，我不得不说，老师们的发型太单一了，除了齐耳短发就是马尾辫，有一次，一位新分来的地理老师梳了一头披肩发来给我们上课，我们兴奋极了。可是第二天，她就改成了马尾辫。

胡老师打算赶在国庆节前给我们排练《洪湖水浪打浪》，这是大家都熟悉的歌曲，不用她一句一句教。没想到，每次唱到“晚上回来鱼满舱”时，我总是被胡老师拎出来，她说我的音色偏低，要我高一点。于是我跟她说我从前是唱低声部的，现在假如有低声部的话，我愿意去唱。说完这话，胡老师盯着我看了好久，看得我背后发凉，之后，她很严肃地对我说：“我们不分声部，要求大家都要唱的一样。”

我说：“当然，但那只是合唱的初级唱法，分声部唱更好听，还能突出主旋律，虽然这样唱有一点难。”

胡老师按着我的肩头，制止住我再说话：“这不是难易的问题，我们只要求大家都唱得一样。”

我还要再说什么，但是她已经甩着她的大波浪头走掉了。

后来的几次，我又就这一问题和胡老师探讨过很多次——准确地说，算不上探讨，因为她说来说去总是那一句话：“我们要求所有人都唱得一样，不论是什么情况。”我给她例举了很多知名合唱团，还有国外那些大合唱团，他们都是分声部演唱的，有时候，会有一个演员独唱一小段，“这会让整首歌曲更有表现力。”听到这里，胡老师似乎被触动了，她重复了一句：“表现力。”

第二天排练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合唱团里又多了十名团员，胡老师让我们鼓掌欢迎新团员，并称有了他们的加入，我们的歌曲会更有力量，也会更有表现力。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朝我看了一眼。不得不说，增加了十名团员后，我们的声音变大了，站在学校门口就能听到我们的歌声如排山倒海一样袭来。排练结束后，胡老师走到我身边，问我：“怎么样，还觉得表现力不够吗？！”

我能说什么呢。

之后的几次，胡老师又教了我们一些整齐划一的动作，比如唱到“一年更比一年强”时，右手臂统一举向斜前方。国庆节的时候，据说这首大合唱获得了成功，台上台下掌声雷动——胡老师在临开场前十分钟通知我，要求我不要上场，为了安慰我，她甚至还拥抱了我一下，我至今还记得她的波浪卷发靠近我时的气息，那是海鸥洗发精的味道。

                                                                       2021年4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