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南像往常一样寒暄，我不提要道歉的事 ，他也不提是不是找到人去打了我们学校的那三个学生，我俩都装得像个没事人似的，东拉西扯，我得说，我俩的演技真是棒极了，谁都没有露馅，并且这个时候，北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就是那种人，走起来总是左摇右摆，努力做出一副其实自己是正经人的痞子样。这话说得有点拗口，我的意思是北想让人看出他是黑社会，但又做出不想让人看出的样子，所以他故意掩饰，假装他是一个老实人，不过如果真有人把他当成是老实人，那他会被气死。

北一走过来，南立刻就向他笑，笑得脸上都有横纹了，然后他就走开了。北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真的走掉了，才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粉饼盒子，上面有花里胡哨的鲜花图案，镜子上头都被粉蒙住了，那粉的味道还有点儿呛鼻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少有人给我送礼物，之前大脑袋给过我一些小物件，但都算不上是礼物。这个东西有点儿奇怪，于是我问：“你买的？！”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表示不满。“顺的？！”他不再哼，大概是我猜对了。我想着北不会去什么高档的商场，所以这东西多半是从地摊上顺的。

北经常顺东西。有一次我跟他在街上走，他问我：“想不想喝汽水？”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卖铺，门口堆着几箱北冰洋汽水，那时候我们都爱喝这种汽水，我忘了是不是一块钱一瓶，要是你带走瓶子，就收你一块五。于是我点点头，北就走了过去，大模大样拿了两瓶汽水，正朝我走的时候，听见后面似乎有人说话，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推了我一把：“快跑！”后来发现不过是一个客人刚从小铺里买了东西出来，我的心脏都快吓得不跳了，只能喝汽水压惊。然后我俩一人拎着一个空的汽水瓶子，走到下一个小卖铺，北把瓶子交给铺子的小老板娘，找她要了一块退瓶子的钱，那是一个抱小孩的妇女，长的有点儿像香港歌星叶倩文，就是鼻子有点塌，她从包里找钱的时候一脸质疑，嘟嘟囔囔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南方话，不过从她脸上能看出，她很怀疑我们这汽水不是从她家买的。但是北站在那里抖腿，他一要表现他的豪气的时候就抖腿，并且用眼角看人。于是这个假叶倩文就把钱递给了北。

对此我能说什么呢。白喝了一瓶汽水，还赚了一块钱。跟着黑社会的人混就是这样。

北把那个劣质粉盒交给我之后，问我：“明天下午你想去看电影吗？”

“什么电影？”

北似乎把握不大，“一部老片子。”他说。假如我当时再多观察他一下，就会发现他在撒谎，可惜当时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劣质粉盒上，我在想要不要把这个东西拿回家，因为不管我拿什么东西回家，我妈都会仔细地问是哪来的，所以有时候，像这样的小东西，我寄存在楼下的邮箱里。这一招，还是跟楼上高三的那个女孩儿学的，她可是个标准美人，每天都有男生来找她，她总是素颜出门，等到了楼下，再打开邮箱，从里面拿出粉饼、眼影和口红一通涂抹。我偶然碰到过一次，她翻着眼睛压根不搭理我，就好像我是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似的。我也压抑住内心强烈的想要看她的欲望，若无其事地往楼上走，等到了二层，我才偷偷顺着楼梯缝往下看。

（未完待续）

2021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