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小就爱看电影，无论多无聊的电影，我都能坚持看完，有时候明知道这部电影很无聊，我也会一边骂一边看，所以我时常怀疑自己有受虐倾向。

那天房间里放着一台小电视机，北和我挨得挺近，后来我觉得不对劲时，他已经把手顺着我的脖子勾过来了。我在这种时候总是比较冷静，关心的不是他会不会真的把嘴巴凑上来亲我，而是我的头发有没有被弄乱。我那时候梳的是个短发，短发比长发难打理，长头发随便梳一个马尾，不管高的低的都好看，可是短发就不一样，有时候我洗完头去睡觉，早上起来，前面头发就像刺猬似的立着，用多少水也捋不平。所以我一面伸手阻止北的动作，一面厉声喝道：“别弄乱了我的头发！”这句话非常有效，北吓了一跳，仿佛这才发现我还长着头发，他的目光从我的嘴移到头发上，这有一个停顿。于是我伸出两根手指头，狠狠地朝他脸上戳了一下，压根没看清戳的是哪儿。反正北“哎呦”了一声，就倒下了。我夺门而出——真的是夺门，门口那几个小子正在听屋里的动静，我一下子冲出来，像某些电影里单独和大佬关在一起，但把他们制服了的间谍那样，让门口的守卫都吓了一跳。

我冲出楼道后，还一直跑。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也没有喊杀声。我跑跑停停，停停跑跑，不时回头看一眼。同时想起来刚才电视里放的那些不健康画面，一阵不自在，迫切感觉需要点儿什么让我冷静一下。这时我路过了一个烟摊，有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儿在那里看摊，她面前摆着一本书，注意力似乎全在书上。我看她的年龄跟我相仿，就走过去站在她旁边。这女孩儿跟我一样，旁边站了个人，连头也不知道抬。我一时有点儿尴尬，就清了清喉咙。女孩儿这才抬头看我，我没话找话地说：“这本书我也看过。”女孩儿又把头低下去了。唉。有时候你会觉得，陌生的同性之间搭讪起来更难，因为她们不了解你的动机。我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有人递了一支烟在我的面前：“抽吗？！”我一看，是一个半熟脸，我曾经在哪见到过他，但当时没说过话。我接过他的烟，他像个绅士似的帮我点烟。我侧过脸低着头抽了两口，那时候女生抽烟不像现在这么普及，经常能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女生叼着香烟冲你走来，那会儿很多人认为女生抽烟是一个很不文雅的事情，所以一般我不抽烟，即使觉得那样挺酷。我猜很多男生当初抽烟的时候也是因为觉得酷，尤其是港片《英雄本色》里周润发抽烟的那几个镜头，你可以随便在街头某个小混混群里看到，他们在点烟时把香烟翘得高高的，抽到只剩最后一小截时，就用舌头把它翻转到嘴里，让嘴里的吐沫把它熄灭，再吐掉。要练成这一手可不容易，所以谁要是会这个，就牛得不行——当然，是那种内牛，明知道大家都在看，却假装不经意，做出很自然不在乎的样子，大家都这么假模假式惯了，既要高调又不显出高调，这一点和那些学习成绩好，想要炫耀的班委们简直毫无二致，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凡尔赛，我的一个好朋友就常说：“这次考试要是上不了九十五分，我妈就不给我买福尔摩斯探案集了。”我家倒有全套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所以我说：“乖，只要你肯不及格，我送全套的福尔摩斯给你。”这样，我就获得了她的一个白眼。

（未完待续）

2021年5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