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生活--25》
这是1992年的夏天,空气沉闷透了。街上到处在播放郑智化的《水手》,别的词我没记住,只记住这句“总是莫名其妙感到一阵的空虚”,空虚,无聊,烦闷,这是我常见的几个状态,朋友们最常听我说的就是“好无聊啊”。不过要是你仔细辨别的话,会发现有时候我说“好无聊”的时候,其实并不无聊,倒是有时候我没说“好无聊”的时候,心里觉得无聊极了。 哲学书上说空虚是人类较为常见的一种存在状态,存在主义认为人在无意义的宇宙中生活,人的存在本身也没有意义。七月底学校开始考试,在期末考试之前,有一次模拟考试,在模拟考试之前,有大大小小的一堆测验,我每天上学就是问同学:“今天考什么?”所有的学科里,政治我考得最好,起码卷面上写的满满当当的,有时候都要翻到卷子背面去写,这多半得益于我的那些哲学书。考试之前的日子总是觉得有很多事儿要干,想学游泳,想看电影,还想读跟同学借的那几本小说。但是考完试之后,这些事我全不想干了,为什么要学游泳?北京又不会发洪水。为什么要看电影?看一场电影至少要两个小时,把两个小时的时间白白耽误在电影院里可真傻,要是上午去看一场电影,一个上午都没了,要是下午去看一场电影,看完天都要黑了,你会有一种恐惧感——时间都去哪了。看书就更无聊了,图书馆里那些没有男朋友的丑女人才拼命看书呢。我得找点乐子,在找不出乐子之前,只能四处晃荡。 有一天下午,我和李冬梅在操场上溜达,有一些身材健硕的大学生在操场里跑步,李冬梅穿着她的蓬蓬裙——这裙子的利用率可真高,她天天把它装在书包里,一放学就穿上,回家之前又换下来,她一穿上这裙子,就像被什么东西附了体似的,立刻变得劲劲的,你知道有些自以为长得很美的女生都爱那样,看人的时候也是歪着脑袋斜着眼睛,我敢打赌,这个姿势她们之前在镜子前摆了不下一千次,连歪脑袋的角度是三十七度还是三十八度都无比精准。可惜李冬梅的自信并没换来多少回头率,不过她倒不在乎,我猜她是习惯了。过了一阵,我看到操场边的球场上有人打羽毛球,就拉她过去看。各位正在青春期的同学们,我告诉你们,看人打球是一个非常好的认识陌生人的办法,只要你脸皮稍微厚一点就行,你可以站在那里为某个你心仪的对象加油叫好,如果你是女生,这效果就更好了。不过这一天,打球的这两个男生都长得很一般,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还瘦骨嶙峋的,害得我直担心他会跌倒。我特别怕和那些瘦男生交往,这大约是因为我自个儿就很瘦的缘故,所以我喜欢强壮一些的男生,看起来和我会互补一点儿,否则我俩抱在一起准能听见谁的骨头咔嚓咔嚓响。当时谁能想到,就是这个戴眼镜的男生,之后倒和我发生了一小段故事。当然这是后话了,那天我和李冬梅站在球场边看了一会儿,正有一个间歇,我突然大声问:“请问我们能跟你们打一会吗?!”两个男生对视了一下,看着我俩两手空空的样子,知道我们不可能变出个拍子什么的,那个瘦男生就把手里的拍子递给我:“打吧。”他说,然后我拿着拍子问李冬梅打不打,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于是我就自己上去打了。现在我每周会打两、三次羽毛球,已经坚持了几年了,但是技术水平依然维持在初级上,从这一点你就能明白我当年的打球水平了。我一上场,我俩就总是重复发球的动作,因为我们谁也接不住谁的球。后来我就不打了,我下场后,问李冬梅要不要打一会儿,她依然摇头。于是我把拍子还给瘦男生。这个瘦男生接过我手里的拍子,我对他说:“谢谢。”他说:“You are welcome.”好像我是外国人似的,但不知道怎么,我感觉还挺受用,这让我觉得自个儿挺受欢迎,于是我问他愿不愿意每天早上陪我打一会羽毛球,就打半小时。我说了准确的时间和地点——我就是喜欢这样,凡事由我来安排。这个瘦杆狼似的男生边眨眼边点头同意了。他的同伴在一旁简直等得不耐烦,来回倒他的两条腿,好像里面生了跳蚤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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