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走

慢慢来没有让事情往夫妻俩期望的方向发展，反而有越来越糟的趋势。

自从上次与孩子闹僵以后，妈妈一直想找机会弥补母女俩的关系。她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但佳佳拒绝向她打开沟通的心门。女儿也上到初三了，一年多来，母女间的气氛更多的是冷漠与疏离。没有别的办法，妈妈只好尽心尽力地为女儿做好后勤，尽一个母亲最大的努力在生活上多关心她。她相信，只要她不放弃，孩子的心总有一天会被暖热的。

离中考的时间越来越近，每周都有各科小考，还有月考，模拟考。学校开了一次考生家长的动员会，通报了一下今年中考的形势。现在的政策，初中升普高的升学率在逐年下降，越来越多的孩子会被分流到中专、技校和职高，如果普高考不上都没有复读再考的机会。所以现在中考的竞争压力已经超过了高考。这种形势让妈妈不得不跟着焦虑起来。

女儿房间的灯熄得越来越晚。在她打扫浴室和女儿房间的时候，发现女儿一缕一缕脱落的头发。有一天很晚的时候她听见女儿在屋里哭泣。

“佳佳，”她敲敲门，“佳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里面没有回应。门刚好没锁，被推开了。她看到地上凌乱地堆了一地的卷子，女儿正趴在桌上，台灯照着她的影子在墙上一起一伏。

“佳佳，你怎么了？”妈妈边问边收拾地下的那些卷子，然后把它们弄整齐放到女儿的桌上，人也在旁边坐下来。过了一会佳佳平静下来，她抬起头，正对着妈妈关切的目光。

“妈妈，如果我这次中考考砸了，怎么办？”

“哦，为这个啊？”妈妈故做轻松。“没关系啊，你尽力就好。你只要考出你的真实水平，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妈妈我已经尽力了，可是为什么总不见效果？是不是因为我太笨啊！”

“怎么可能？你从小都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两人中间都突然没话了。

“妈妈……”佳佳打破沉默，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像是鼓出很大的勇气，说：“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你如果愿意选择你想要的生活，你就应该去做，不用去考虑太多别的东西。我都已经想清楚了……”

“妈妈没明白你想说什么？——这不都是我当妈妈应该做的吗？”妈妈先是迷惑孩子说这番话的意思，继而揣度孩子是看到了她为她的付出和辛苦才会这么说，不禁心里为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慰籍。“佳佳，你不要这么想，只要为你好，妈妈做什么牺牲都心甘情愿。”

她希望能从女儿的眼睛里看到些许感动的回馈，然而没有。相反，听了她的话，女儿的眼光变得有些黯淡。

“妈妈，您先出去吧，我有点累了。”

妈妈有生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天是被早上一个刺耳的电话铃声触发的。来电显示是刘老师。“佳佳妈妈，今天佳佳怎么没到学校，是不是生病了？是的话怎么没请假？”

女儿这天跟往常没什么区别，早上吃完饭背着书包正常离开的家。没去学校，那能到哪里去了呢？妈妈照实说了，同时心里不禁有些不安。这天从起床眼皮就莫名地跳，好像预示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稍稍稳了稳，问：“刘老师，佳佳这几天在学校有没有什么不好的表现，是不是受老师批评了，或者是跟同学闹了点不愉快？”

老师稍沉吟了一下，说：“您说的这些倒是没有。对了，昨天我们一模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不知道佳佳回去跟您说了吗？”

“没有啊！她回来什么也没说，吃完饭就进自己房间学习了。刘老师，她这次成绩是不是不太好？”

“嗯，佳佳妈妈，怎么说呢?我昨天放学特意留下了几个这次退步比较明显的学生，包括佳佳。这几个学生按这次模拟考试的成绩，能不能考上高中，都非常危险。如果是完全无可救药的孩子，我也就不说了。这几个学生，如果最后再使使劲，还是有机会的，否则……”

“那您看佳佳的情况……”妈妈觉得自己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佳佳的情况更严重。她这一年学习状态都不好。本来按她初二之前的水平中考应该是没问题的，但现在一直在退步，干脆说，是吃以前的老本，但现在已经是退无可退了。我昨天已经单独给她指出来了，也希望她回去跟家长汇报一下，看看最后这几个月还能不能有所提升。我还让她把成绩单给你们，让家长签一下字。这些她都没有跟你们说吗？”

妈妈脑子里象过电影一样，回放着昨晚女儿回来后的种种表现，到现在也回忆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放下老师的电话，她的心突然加剧地跳了起来。

爸爸和家里的亲戚朋友已经都发动起来去四处可能想到的地方找孩子了。也给派出所打了电话，派出所回复说只有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才能受理，建议去物业和周围商铺查看一下监控录像。物业的监控查到了。早上佳佳正常走出了小区门口，但是她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然后朝着学校相反的方向走出了监控区。

妈妈紧绷的神经这时候已经有点难以承受了。她让物业保安反复地放着佳佳走出监控的画面，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念着：“佳佳，佳佳，你这是去哪了？你这是去哪了？”

所有能发动的亲戚朋友都出动了，沿着佳佳监控录像去的方向沿路寻访。一直到天黑下来，都没有什么消息。爸爸这时候也是筋疲力尽，但他同时又不得不看护好佳佳妈妈，以防再有什么不测。

这时候突然妈妈的手机响了起来，此时已经有些心力憔悴的她彷佛回光返照。她如获至宝般地接起电话，爸爸在一旁也急忙凑近了。

“刘老师，啊？！是这样！哦，医院，哪个医院？好的，好的，我们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