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16.大柳树
下 部
大柳树 几个月以来,碧源湖边多了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他一遍一遍地沿着湖边有路没路的地方走着,象在寻找什么。他有时会拿着一个女孩的照片,向遇到的人询问,但往往都没有得到他希望得到的答案。 男人是女孩的爸爸。女儿去世的几个月,他不但要默默承受着中年丧子的悲痛,还要尽最大努力安抚妻子,尽最大努力让这个家庭能够回复以前的样子。但他也知道,很多是永远也不可能回去了。 妈妈一直未能从女儿离世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几个月时间带给她的不是情绪的舒缓,而是更深的负罪感,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她。她最初愧疚于由于自己的疏忽没有照看好女儿,没能制止女儿的自杀。再深一层,她认识到,如果没有自己自作聪明的假离婚,女儿不至于走到那一步。每每想起在这个过程中女儿精神上遭受的痛苦,她的自责就持续加深。她觉得自己才是间接害死女儿的罪人。 谁才是害死女儿的罪人?女儿真的是因为精神抑郁跳湖自尽吗?女儿走的这段时间以来,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爸爸的脑中无法离去,以致于令他寝食难安,整夜整夜地失眠。他一度想让自己忘了这一切,心里命令自己好好开始新的生活。他努力了,但无法做到。特别是晚上夫妻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家里静得可怕。他知道妻子在想什么,安慰的话都已经说尽了,她还是难以走出来。自己走得出来吗?如果心中的那个疑问没有消除,他觉得自己也永远走不出来。所以他决定到女儿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站去细细地看看,能否找到女儿离世前的最后一点痕迹,去探求她在那一刻面对了什么,让她踏出了那么决绝的一步。这个渺茫的希望,此刻成为支撑他精神的支柱。所以他必须走出去。 几个月来,只要时间允许,他都会到碧源湖去。不管是热闹的,还是人迹罕至的地方都留下他一遍遍的身影。几个月过去,中间刮风下雨,人来人往,湖边已经不会留下女儿走过的什么痕迹。走在那里,恍惚中他会觉得,女儿刚刚从这里过去,女儿就在前面的芦苇丛里。 常在湖边的游人很多都听说过几个月前一个得抑郁症的女孩在这里跳湖的事,但具体的细节没有人说得清楚。他拿着女儿的照片向每一个象是常客的人打听,终于有一两位常年在湖边垂钓的老人给他明确指出了发现女孩尸体打捞上来的地方,作为身在现场的人,他们还向他描述了当时发现和打捞的一些具体细节。 尽管再去回顾这些细节对他是一种残酷,但是让他的寻找有了方向。他开始以发现女儿尸体的地方为中心,在五百米,一千米,两千米的范围仔细搜索,希望能找到什么痕迹。他逐渐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在一片芦苇荒草中,有棵树径有一个成人双臂长的大柳树静静地矗立着。他想,它一定见证了女儿离世前的一切,遗憾的是它无法开口说话。如果可以,它会向他说些什么呢? 湖面就在离大柳树不到十米的地方。他目光随着脚步来来回回地探索着这个区域。地上是一些野花野草,甚至连有人踩过的痕迹都已经被生命顽强的植物掩盖了。他看到一根两指粗的木棍被随意扔在地上,象是被人从别的地方折了扔到这里的,因为这里并没有这么粗细的树木。别的再没有什么人为的痕迹了,哪怕是一片纸屑。他不禁问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希望能找到什么?即使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回到家里,妻子正在女儿的房间里。这些天,因为两人都无法睡好,相互影响,他们商量分开住了。起先是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一段时间,但每天被褥收拾来收拾去的很不方便,这天妻子主动说,不行就让他睡到女儿的房间里。 这本来是两人都很忌讳的话题,现在妻子主动提出来了,爸爸觉得这可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说明她已经有去翻过这一页的意愿。无论如何,两个人的生活还是要过下去啊。 他走到女儿的房间,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这个房间两人好久都没有进来了,即使是在一个家里,却也显得有些陌生。妻子把女儿床上的被子收拾起来,又去客厅拿沙发上的被子和枕头,嘱咐他去换一下女儿床铺的床具。他边故作轻松地跟妻子说点轻松的话题,边把床单和褥子掀开。突然他发现在褥子下面压着一张台历纸,日期是3月31号,周六。在此之前,佳佳书桌上的物品,包括台历都被仔仔细细地收拾过了。因为31号是那个月的最后一天,下面一页就是下月的1号,所以中间缺失了一页也没有被注意到,何况台历里也都是女儿不明所以的信手涂鸦。 这张31号的台历上也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想象不出女儿信笔涂画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其中一个草草的图案紧紧吸住了他的目光。 那个草草的形状很明显能看出,是一棵树冠丰满,枝条低垂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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