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联想的日子－这几天写的一个随笔，纪念2年前的那次“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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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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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联想的日子－这几天写的一个随笔，纪念2年前的那次“浩劫”

离开联想的日子

两年了，整整两年，几次提笔想记录下那天的故事但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现在此事已过两个春秋，随着现在工作的繁忙对那天的追忆也越来越模糊，写下那些日子里所发生的一切便已迫在眉睫。

[联想]
04年的联想虽是在中国赫赫第一，但内部危机已无处不在，早已不见97－01年月月必开的庆功会，02年所谓IT的冬天后全部的激情化作管理的迂腐，人员与97年相比已膨胀了10倍，总裁室里竟有三打各种级别的总裁，扁平化管理只针对管理层与操作层，决策层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裁员已有几批，规模或大或小，主要是针对联想非骗及败的非PC投资，如FM365、赢时通等，作为核心的PC/笔记本业务虽未遭受大规模裁员的厄运，但已是人心惶惶。
2003年4月Legend变成Lenovo，联想的国际化走了第一步，对于普通员工大多并未意识到即将来临的巨变，而我则不是那大多数。

[客服]
做联想人难、做客服的联想人更难、而做客服质控的联想人是难上加难。

公司生存之道是谁拿到更多的资源谁的生存几率就更大，尤其是在个所谓"冬天"的时刻，当时联想客服两大业务块"渠道管理"与"备件管理"中因渠道的控制着核心业务而一直处于强势，而在"备件管理"中也因同样的原因"物控""商务"业务远强势于我们"质控"。

[人事制度]
联想是个具有典型日式管理严格等级制度的公司，除行政级别外人员还被分成"外包长期劳务"（此类员工是与某个劳务公司签订劳动合同，而非联想）、"劳务"、"正式员工"等岗位，"劳务"可以转成"正式员工"但难度极大。工资级别也是根据这些等级定义的，差别很大，如果你进入联想的起点很低几乎难有翻身之日，即使你再努力。另外部门间待遇差距也很大，带来直接利润的事业部在各个方面都比支持性质部门要好的多。

[legender]
B－备件总监，一个深得公司生存之道的西北人。
L－我的经理，厚道的人，这种人在04年的联想已难以生存，何况我们又是那个一个令人尴尬的业务。
Z－50多岁，联想古董级人物，一位几乎与柳总同时代的老科学院计算所老人，因其倔犟的性格而发配到此地。
W－59岁，同是联想古董级人物，科学院计算所老人，此类人物在IT业的联想及其少见，有大多都是总监级以上级别的待遇，W因为其同样的性格缺陷而同样尴尬的在此地落脚，不过比Z幸运的是W即将退休。
C－在联想近8年的老员工，深知联想企业"文化"。
Q－数据管理，同为北漂深得B的关怀。
F－我的死党，与我同甘共苦者，被联想定义为"外包长期劳务"的最底层员工，同样是我火锅TEAM成员。
G－与我同时代进入联想的应届毕业生，与我有着非同一般同事的关系，经过卓绝的努力与其坚韧的性格已是个业务经理。
我－7年联想人，从一个忠诚激情者变成了对公司现状的愤怒者，想解脱这一切但又不知归宿的人。

[三标]
一个树立在暖房般"联想新大厦"旁边的鸡屎绿巨型办公楼，1、2号楼为联想租用，04年是客服、CC（呼叫中心）、阳光服务（联想客服维修站）、联想食堂等较等级较低部门所在地。随着联想不断的膨胀其从中关村5500大厦（科学院计算所一个楼的俗称，现在已变成融科地产，联想控股的另一个产业）迁移到上地，一标、二标、三标、商服、先锋大厦、新大厦遍地LEGEND。

[联想食堂]
在97年我来联想时5500大厦的联想食堂以品种多、味道好著称于中关村，迁入上地后口味下降，01年联想员工餐厅被某些总裁控股的"北京金白领餐饮有限公司"所取代，一切急转直下，到04年联想小食堂（点菜制，类似学校食堂的小炒）已大食堂化，联想大食堂饲料化。吃出创可贴、苍蝇、飞虫已不是个案。

[火锅TEAM]
一个由我联想死党组成的FB组织，初期活动都以火锅形式进行，承蒙兄弟们错爱叫我一声"帮主"。F、Y、Q等都是成员之一，04年已有一半的成员相继离开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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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
3月5日周六火锅TEAM刚在家里聚会了我而立之年的生日，Y在PDA部门，这个部门年初已决定迁入厦门联想手机公司，对于这个部门员工的归宿只有两个，要么去厦门，要么离开，对大多数人来讲只能选择后者，这里包括Y。

对于厌倦了腐朽联想的我倒是很羡慕Y，他可以选择离去而我则没有勇气主动离开，对联想已无过多恋倦，早把该收拾的个人物品打包带走，电子版的信息每月刻盘，数据每周备份，随时准备着。
3月9日17:05 L一封古怪的邮件通过NOTES这个古怪的邮件系统传到处内每位员工"通知：从明天开始到本周五，各位不要请假，正常上班，如有必须请假者，须事先向我请假，不能早上突然请假，明白。"

[2004年3月10日周三]
一个在平常不过的日子，北京多风而干旱的季节里充满了浓重的躁动，早上工作还未开始便又收到L 09:02的邮件"从今天到本周五，各位尽量在座位上或三标1、2号楼里，手机开机，如需离开1、2号楼外出（如去供应商处等），必须先争得我的同意，请严格执行。"09:35其又以同样的方式取消了我与供应商的例会，一切预示着什么？想到即将到期（4月1号，联想财年的起点）的卖身合同我已心知肚明，只是静静的等待这一切的发生，边浏览网页边想着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的事项。奇怪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生，Z还是照常发着昨天下午处例会会议纪要，这使我想起这个处曾经的一次刻骨铭心处例会。

03年11月某日例会，L请了一天病假，B忽然光临我们沉闷的会场，坐定片刻后对现阶段本处的工作给予了基本的否定，并要求大家将现在工作的问题与L的问题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一阵沉默后B便直接对L的一些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又是一阵沉默，B开始要求所有人必须发言，Z先以老姿态迎合了B的基本观点，C随即迎合，Q与B关系深厚也开始奋勇向前，X、S等新员工也被怂恿着表态，本是一次正常业务研讨已转化成对不到场"右派"的批斗，本对L的一些业务确有置疑但在这种场合实在无法正常表达，铁青着脸并未附和于B。

12:15 Q在邮件中神秘兮兮的发了个"大家都面临着"的MAIL，根据他与B的关系可以判断出其也知道可能的动作。在门口看见Y，今天是他在联想工作的最后一天，他的一部分同事已开拔厦门，寒暄几句后便去吃饭，在那个提供饲料般食物的联想大食堂。

14:20 忽然接到N的电话"他们让我走，你能来下吗"。N是外设客服的老工程师了，50多岁，他恐怕是联想外设产品二级维修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他的维修经验不仅对后端服务很重要，对前端研发更是不可多得的资源，N是个典型的技术工程师,不善表达，这种人在联想的命运只有一个。作为晚辈看到N的境域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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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N那里出来已是16点多，三标门口三两成群的聚集客服与CC（呼叫中心）的同事，或小声窃语、或脸色阴沉、或开着无奈的玩笑，离开者为突然降临的恶梦无助的彷徨、留下的人对即将的未来迷茫而惊恐。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入那压抑的办公室，X向我传达着渠道管理的E和K已离岗，我则告诉她N离开的事实，看着空空的办公位搜索着还有什么私人物品需要带走，心乱如麻的坐上联想的收费班车，本有40多的位子只坐着10几个人，两两相对说着今天的所见所闻，未找到同伴的我独自想着那些常坐班车兄弟们的命运与裁员的条件，N+2（N=到联想的年份）个月工资的补偿金够出国休闲两月的了。

[2004年3月11日周四]
晴朗的天空摸不去阴霾的心情，到办公位打开笔记本NOTES里充满诸如《算算你和公司的的八字合不合》《你的奋斗方向是什么？》《名企这样对待离职员工》的邮件，L不在，X告诉我一种直接获得裁员员工信息的方法：给NOTES发出IDCODE而无有效链接时证明此人已被裁，我迅速用这个方法知道F与K被干掉的结果，手指不由自主的点击了自己名字的CODE，还在。G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来一趟，老虎"。

面谈是在三标一层最小的会议室进行，B、G与一个HR。B严肃的表情开始了面谈的套话，不到40秒便被我打断"我只关心我能得到什么"，B愣了下其身边的HR开始流利叙述着应该的手续，N＋2、1个月内卖掉自己的认股权，OK，简单看了这份格式条款便签下在联想最后的印记。B还想说点什么被我制止了，G是我的所谓责任经理，在我签字的一刻其职责将是监督我在联想的一切，这个难堪的角色使这个曾与我走过5年多联想奋斗史的兄弟无比尴尬。

在三标暖房般的吸烟室坐下，聊着我们刚进联想时的兴奋与现在的彷徨，向G讯问L以及其他人的命运，G只是知道他所负责人员的结果，昨天他已送走自己的两个部下，对L的命运其不太看好。

本想去联想大食堂吃最后一顿饲料，G尴尬的告诉我IC已不能使用，忽然想到我现在的IDCODE应该也被注销，联想HR这次行动的效率令人惊讶。在三标对面一个小饭馆刚刚坐下，H突然电话而至开始陈述着他们华北区的这次屠杀的细节，H也是我们火锅TEAM成员，因与领导不和从客服内部调动到大区而因祸得福。

在G的"押解"下回到办公位，上楼时看到C本想打声招呼但看到其嘴角的一丝笑意而愕然，不知是他为自己庆幸还是其他的表达。证实自己的IDCODE已被注销，人力地图竟也没了我的名字，一个在联想奋斗了7年的人就在这短短1个小时内抹去了其全部的踪迹。用早已准备好U盘COPY着最后的邮件，我在联想NOTES系统的信息定格在2004-03-11 11:34。

Q被叫走，走时用木讷的眼神看着我。L出现在我面前，他满脸机械的笑着说到"我们一起走，质保处被取消了，除了X与A两个新人外全部离开。"这个结果即突然也不出意料之外，想起去年那次可悲的批斗会就已注定了这个业务处的宿命，只是不能相信Z这样计算所与柳传志同时代奋斗的老员工也遭此命运。

前排质保处的同事在短暂消失后一个个的出现，都在沉闷的收拾着个人物品，C的京骂、Q的茫然与Z的无语，他们与B的关系都不错，这次的抛弃远远出乎他们的承受能力。我则不断的说着黑色笑话以舒缓气氛，G向我索要供应商名片被我不无得意的告之已在家中，看着C、Q、Z、L等大包小捆的清理，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不断有同事过来做最后的临别赠语，我则向每个曾经的战友做最后的祝福。该走了。

晚上在电视中看到震惊世界的马德里311惨案，想起白天的一切，感觉生活如此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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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3月12日周五]
7年来第一次不用早起赶联想收费班车，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平静的回忆着昨天的一切，真不敢相信我的联想生涯就这么结束，7年来已习惯的一切现在变的不在重要，对联想愤怒、困惑换成摆脱后的欣喜与对前途的迷茫。"离开了7年联想，我的世界将会怎样"？

屠杀进入最后一天，白色恐怖笼罩着"活着的人"，不断传来继续"生还者"的短信，现在在我那陈旧的联想808（联想第一款手机）中仍然保留着F 12号上午的那条"欧阳上午哭着离开了，新总粱军说这次运动可能对于走了的人和没走的人都是好事，要时间来验证，我想应该是对的。多出去活动一下，这是我想对你说的。"（欧阳是服务器事业部前总经理）。

[后一月]
04年3月20日阿扁依靠前日一颗神奇子弹再次当选"台湾总统"，在观看这场闹剧的同时一篇名为《联想不是我的家》流传于网络，这篇来自于研究院同仁的日志基本表现了大多数联想人的心态，许多人无法理解联想人为什么对一次在正常不过的公司裁员如此肝肠寸断，殊不知95－02这批联想人在这里是流过汗、流过泪的，我们曾经为联想的迅速壮大而欣喜、为联想的发展而骄傲、为联想的迂腐而痛苦，我生命中最好的7年贡献给LEGEND，我们有权评价这个曾经给予无限希望、辛勤汗水与心酸泪水、呕心沥血为之奋斗的地方，这种感情不是每个打工者都有的。

4月份账上得到联想N+2的补偿金与认股权，联想HR在卖掉我们这批认股权错过了3-4月份的最高位，特意选择在一个波谷的最低点抛售，我与Y质问到操作人员时，得到的答复是因工作量大而延误了。当04年12月得到并购IBM方案细节时才知道我们的股票被联想低价回购后用于与IBM 18％的回扣中。

[双狼记]
一百个人眼里就有一百个联想，一万个人经历过的事就是一万种历史。

对联想的企业文化没进行过系统研究，只是记得94-95年是"只讲功劳不讲苦劳"，"把5%的希望变成100%的现实"；96-98年，由"求生存"的目标转移到"求发展、求规模、求效益"上来；2000年，提出了"亲情"文化；04年在我们离开后又是一阵"狼"文化浪潮；现在在充满老外的联想新大厦里，新换的高大办公椅与刚增加的洋人马桶伴随着"融和"文化的味道。在这个日式等级森严的公司里又奉行着欧美公司的砍人风格，文化在暖房中盖下了奴性的烙印，虽然得到了柳总心意已久的"百年老店"，但来自北卡罗来那的巨象与北方狼的做爱充满了不和谐。

对联想现在的成功我归结于1、早期柳总们的卓越领导与人脉关系；2、联想员工的尽职尽责；3、IT业90年代后的迅速崛起；4、中国政治经济的特殊环境。这四足是这只狼能狂奔领跑的基础，随着国际化的管理、IT产业发展见缓、中国政经结构的变化以及大裁员后遗症，不知联想还有多少底牌可出。当然，相信08奥运年之前身为TOP供应商的联想还是有中国政府在背后撑腰，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完成蛇吞象的整合是其唯一的机会（个人以为），毕竟合并后的新联想与DELL根本不是全球第一与第三这么简单的差距（摩根斯坦利预测，2006年联想的销售额为140亿美元，净利润为2.21亿美元。而2006年DELL的销售额将达到570亿美元，净利润达到40亿美元）,DELL自上而下到来的大批空降兵不知是否能缩小这一差距，联想不惜一切代价与DELL进行着模仿与竞争，如内部管理的狼性文化、一位总经理级"间谍"短期潜伏在DELL中、Wiliam J. Amelio的任命、销售渠道完全COPY DELL I-sales体质、IS与OS之争等，LENOVO现在更加欣赏DELL的狼性非IBM的象尊。在中国DELL令人失望的产品质量与服务水平下，相信中国市场还是联想的天下，双狼记在全球与中国有着不同的表现。

上周与火锅TEAM的兄弟们聚会我们讨论的主题最后还是归结在联想，"曾经联想"的烙印使我们的联想情结仍然继续，（虽然Y在我的日志中有这样的留言"2年后"联想"终于在心里完全退化成2个汉字，不包括任何其他的含义。"我仍然从他的言语中感觉到这两个字对他的意义），我们这批人只属于LEGEND。当今晨上班通过飞奔的轻轨双层玻璃看到新大厦上的LENOVO时，习惯性的笑笑......

[生死簿]
B－仍在联想客服做总监。
L－04年去方正做客服总监，今年3月辞职。
Z－全部联想人都失去了与其的联系。
W－安全退休。
C－无联系。
Q－同方做数据库中。
F－跟随L去方正客服。
G－联想客服中，其接下我们业务处全部业务。
Y－离开IT，跨过保险行业后加入教育领域。
N－去年的一次联系在中关村二级维修打工。
我－迷途两年后进入教育投资行业，终于离开IT这个绞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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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曾经联想的日子，纪念那次“屠杀”的经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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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4-17 15:25: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