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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相（散文）
仔细想来，“照相”一词，它有两层意思：一是摄影，是掇起家伙给别人照，既照人也照物；二是让别人掇起家伙给自个儿照。我下面要讲的是后者——给自个儿照相。
照相很好，很有意思，即是说给别人照也好，给自个儿照也好，或是将一个事物照下来也不错，均可将它留作永久的记忆，具有历史的意义和价值。譬如说，你若是某一天做了大英雄，或者是成了大人物，人们辄会把你曾经的照片索去放大、放好大，然后再把它安放在一个特别显眼的位置，供大家能随时随地都可瞻仰或学习得到，亦从而增进大的社会效益。它与照镜子不同，留在镜子里的影像，尽管是多么的真实与清晰，尽管是多么的漂亮与生动，然而转瞬即逝，辄是一毫秒、一微秒都留它不住的，那样甚是可惜，太过浪费了。
照相尽管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照相的，正如俗话所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照相是完全要分人来的。——很小的孩子不喜欢照相。他们尚不懂得照相究竟有什么意义。别人拿着个相机对着他照，那人究竟是在干什么啊，一会儿弄过去，一会儿又摆过来的，犹朝着他比比划划的？他只觉得一点什么感觉都没有；大人还不许他随便动弹，是一点儿都不好玩儿。他烦！记得我女儿三岁那年，给她照了一回相。刚开始要照时，她就老大不乐意，直把个小嘴儿撅得老高，俟到照相完毕，她愣是大哭大闹了一场，硬说把她的脸上给照坏了、照疼了，硬是死赖着我们不依不饶！
老年人亦不喜欢照相。人到了老年，要么是一脸黄皮，要么是一脸黑皮，而且颜色尚不均匀，往往黄的一块、黑的又一块，花里胡哨的，其中还长着许多老斑；脸面上犹沟沟坎坎，七棱八瓣，既像老苦瓜，又像松树皮；两只三角眼的内角里，犹时常聚集着一点点桃油；嘴皮若是一旦张开，能见得着的几颗大黄牙，业已七零八落，寥若星辰，惨不忍睹；那下巴颏儿上垂着的肉皮亦能一把拽起，俨然一只空的面口袋，若在里面装上个几斤包谷面都不在话下。人老了，身材亦不好看，腰弓背驼的，就像个虾公。走路的姿势亦不中看，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就如此一副老相，不照相犹好点，眼不见，心不烦；若照了，只能徒增悲伤，见之怃然，令人沮丧！“老眠早觉常残夜，病力先衰不待年（白居易）”，老相如此，犹照何相？
穷人更不喜欢照相。大凡穷人不仅是钱财上穷，恐怕在时间上亦是奢侈不起的，他们有时间是要去忙正事的，他们要利用一切时间去挣钱——要挣钱买房子住，要挣钱供孩子上学，要挣钱看病。乾隆皇帝下江南时，看见运河上舟楫往来，熙熙攘攘，一派繁忙景象，便顾问左右：“他们都在忙些什么？”站在一旁的和珅连忙答道：“他们忙的无非是‘钱财’二字！”和珅的答话无比准确。譬如前些年有很多的下岗工人，一旦失业之后他们就再也呆不住了，得马上远走他乡，要去找事做，要去打工挣钱；否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大凡人穷了，恐怕亦是无兴致要去照相的。杜工部诗说：“甲第粉粉厌粱肉，广文先生饭不足。”记得有些年，我们这些“广文先生”们虽说饭还是能够吃饱，亦确实从没听说有谁饿死了，然而又时常是满脸菜色，亦每每为工资之折扣而心急火燎、心生怨怼、耿耿于怀。于那时那境，我是从未见有人却满怀兴致地要去照相的。再说了，要饭的人是完全没有必要去照相的，因为他无需要去办证或者去哪儿登记什么的。
还有，长相丑陋的人亦不喜欢照相，并且，古今亦然。据传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就长得其丑无比，说他脸部长得就像一块凹面的瓦片，鼻子又宽又塌，下巴又尖又长，并且翘起老高。亦所以，他哪怕是一位皇帝老子，他也却无什颜面好进照相馆儿去照相，也所以无有半张照片流传下来。北宋大文豪的苏轼长相也甚是不尽人意，据说他额头扁平，了无峥嵘之感；又一幅马脸，长达盈尺；且两眼之距离甚远，整个五官全都搭配不成比例。所以，就连他亲妹子的苏小妹亦都作诗戏谑于他：“天平地阔路三千，遥望双眉云汉间；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到腮耳边。”透过此诗，甚是明白，他那张马脸亦确实够长够难看的了！不过苏小妹的长相亦好看不到哪儿去，她与她哥苏轼毕竟是亲兄妹，有血缘关系，还是她老哥先作诗笑话于她：“未出堂前三五步，额头先到画堂前；几回拭泪深难到，留得汪汪两道泉。”可见，苏小妹不仅那张脸不甚好看，而且是尖长的额头，像把锤子，也许背还有点驼，是个罗锅腰——你只看，她人犹在门外头，可一颗脑袋却早就到得堂前了！也所以，苏家两兄妹亦哪怕是那么才情横溢，却也甚无颜面去照张相啥的；哪怕是残星半片，亦未见有馈留于后世的。
记得我小时候的相貌也十分的寒碜，五官模模糊糊，一点都不分明。身材也长得不够好，尤其是从中段看去，是上细下粗，奇奇怪怪的，就像个葫芦，是典型的“屎挎肚”；也不长个子，记得我去参军时，体重八十二斤，身高才一米五一，看上去甚是简陋，一点都不豪华，真是可怜！所以，我平生不爱照相；可我有一回却亦偶然照过一次相，结果我一看，就那副德行，也实在让我难为情了！
——不过我现在是经常在想，无论一个人你愿不愿照相，喜不喜欢照相，都无关照相本身之宏旨；照相的本身却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情，它能把某个人或某件事、把某种情或某样景真实而清晰地记录下来，并将其定格于方寸之间的照片上，以供未来之欣赏、回味或借鉴。其实，那一张张的照片，即是一张张对历史的记载，亦是检讨过去的一块块镜子。唐王李世民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可见无论照那种形式的镜子都颇有意义；我就在想，若果是把检讨人生亦当做是照相和照镜子一样对待，那定然会同样有意外之收获。
漂亮的人经常照相，看看自己的动人之处，定会心花怒放备受鼓舞，从而亦倍增人生的自信心，会在事业中取得更加优异的成绩；同时，犹会益加注重保养，锦上添花，促使自己愈加漂亮，让其外貌步入良性循环的轨道。人走在大街之上，定然会有更多的回头率，会发挥出更大的社会效益。
相貌有些寒碜的人经常去照点相，定然会明确自己的不足之处，会去请美容师指点迷津，从而找出乏美不美之原因，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重塑金身；也因而不会去盲目地骄傲自满，明明自己就不美，却硬要去忸怩作态，装腔作势，东施效颦，叫别人见了浑身起满鸡皮疙瘩，而躲避三舍，避之若浼；大倒别人之胃口，败坏社会之风气，影响他人之健康。
《战国策》中有“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邹忌修八尺有余，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公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客曰：‘吾与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 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邹忌经过两次照镜子，最终有了自知之明，且幡然省悟，原来妻妾和客人都是因为偏爱于我和有求于我而说的奉承话；其实，我比起城北徐公的美来，是要差得远了。
瞧这娘儿俩
(此文由在下无言在2012-06-09 04:29:0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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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09 03:44: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