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绝唱”_回龙观社区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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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绝唱”

且说上次花子妈在小屋的妈妈面前，显露了游泳池的资本后，颇为得意了几天。可坏处也马上出现了。比如，她感到楼道的门太窄了，每次都要侧着身子才能勉强挤过去；想把身子塞进车子就更艰难了。前几天《北京八卦报》报道，一女子塞住了369路公共汽车车门，上下不得，直到消防人员到场才解救出来，导致该车次严重误点，说的就是花子妈。花子爹犹豫半晌，大着胆子对她说：“你看我这么瘦，游泳池大了也是浪费，要不我们把游泳池缩小一些吧。”花子妈气得直骂那些设计各类门的人都是侏儒，要她这个巨人适应它们的尺寸，太不公平了。可她几十年的经验告诉她，现在这个世道，正是小人当道的好时光，骂也没用，只能减少游泳池的面积来适应他们了。

于是花子妈决定减肥。减肥的第一步自然是要先称一下体重。她找出来家里久弃不用的秤，一抬脚就跨了上去，却听怦地一声，那个老朽的秤冒出一团灰尘，竟然瘪了。花子爹见花子妈脸色不对，连忙说，这秤许久不用，早就锈坏了。明天我们到云姐家去秤。说完就把秤拿下楼去丢了。

长话短说。接下来的几天内，花子妈踩坏了好几台秤。邻居家有秤的，看见花子妈都绕着走。花子妈在后面叫，邻居在前面跑。花子妈也不好意思追，正闷闷不乐的时候，突然想起龙跃东南角，有一家卖秤的小店。那家店虽小，却挂了一个很大的牌子，上书“二百五量具店”。因为这家店里有一个镇店之宝，是一个大秤砣，重二百五十斤，店家又给配了个秤杆，也是二百五十斤，这杆秤的最高秤重可达二百五十公斤，在本地可夺秤魁。也难怪卖秤砣的逢人就说，“我家的秤砣是二百五，秤杆也是二百五，一家有两个二百五的，北京城里只有我一家。”他越想越骄傲，就取了这么个店名。花子妈欲秤无路，突然想起这个店来，不由心花怒放，迈开脚步，扬起双臂，咚咚咚地就奔小店来了。

卖秤砣的见来的是首善之人，不敢轻慢，赶紧招呼。彼此寒暄了几句，花子妈便道出来意：“素闻尔处有一对二百五，业内无双，今特来拜访，不知可否赐见？”卖秤砣的早听说她毁称无数的事，知道她迟早要光临的，生怕她毁了镇店之宝，心里一直苦思对策。不过今日她来的可不是时候，因为秤杆出差去了。买秤砣的嘿嘿笑道：“首善要看，岂有不肯之礼。只是不巧的很，小店那个二百五秤杆出差去了，别的秤杆受不了这个秤砣。”

花子妈对着卖秤砣的嘎嘎一笑，表示不信，用眼睛四处搜寻，看到秤砣站在柜台后面，手里捏着个小瓶子，噗哧噗嗤往脖子上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香水的味道，不由微微地皱眉，心里道：本老太用的虽然只是广东地下工厂生产的冒牌香水，可人家冒充的毕竟是法国香水，这孩子用的香水，估计冒充的是墨西哥的。毕竟是寒门女子，只道是冒牌香水便好，不知道冒牌香水也大有学问呢。她在心里不屑了好一会，才随口问道：“你家秤杆出差去了，你喷香水给谁闻呀。”

秤砣没有抬头，摊开左手，端详了一会，一边涂抹指甲油，一边笑嘻嘻地答道：“噢也噢也，我家秤杆晚上要回家了。”花子妈顺口打趣道：“还是你们年轻夫妻恩爱，小别胜新婚的滋味不错吧？”卖秤砣的插话道：“自古道，秤不离杆，杆不离秤。这两口子确实恩爱的紧。这不，听说秤杆要回来，她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洗被子，换床单，还备下了红蜡烛，红酒。”秤砣这时正往最后一个指甲抹指甲油，十个手指甲染得像刽子手似的，血红血红的。听到这话，扬起小脸，看了他们一样，又满脸幸福地对着屋顶出神道：“噢也噢也，还有红肚兜，晚上穿给秤杆看！”

花子妈听了，不由地又是羡慕，又是感伤。今年春节晚会，有一个小品节目打趣说，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能作好几宿。她当时看了哈哈笑，过后却黯然伤魂。当初她还是小甜甜的时候，花子爹没少给她献殷勤，光红肚兜就买了七件，让她一周内每天换着穿。那时他们晚上也是点着红蜡烛，喝着红酒，她轮换着穿那七件红肚兜，一张俏脸在酒精的刺激下，鲜艳如滴，灿烂如花，惹得花子爹如痴如狂，“花儿花儿”地乱叫，声音大得三里之外都听得见。她的花儿的芳名，就是这样传开的。不过等她成了花夫人，这样浪漫旖旎的夜晚就再也没有了。起初她还能隔三差五地做几宿噩梦。这几年她连做噩梦的机会都没有了。

正伤感出神时，花子妈的鼻子突然被指甲油的气味刺激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扬起头，再用力把头往下一甩，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激得地下的灰尘蘑菇云一般向上窜，屋顶的积垢噼噼啪啪地往下落，屋子吱吱嘎嘎地响成一片，仿佛就要散架了似的。三人吓得赶紧往外跑，屋里的粉尘在后面跟着涌了出来，一路追赶着他们。他们跑出老远，才站定下来，卖秤砣的看着自己的小店就要塌了，急得直跺脚，却又不敢说什么。

却说秤砣店边上，趴着一只野鸭子，正低着头，期期艾艾地哭。突然感到脚下有劲风袭来，心中大喜，赶紧张开翅膀，想趁此风力飞上天去。但扑腾了几次，离地不过半尺，不由发出痛苦的哀鸣。秤砣见了不忍，把野鸭子抱起来，嗔怪道：“你虽然是一只野鸭子，但也啃烂过我丢弃的几本爱情小说，按理也知道些门当户对的道理，却为何偏偏喜欢上一只过雁？过雁终究是要飞走的，你这只野鸭子能跟着飞么？”野鸭子不管她如何说，只是一味在她怀里扑腾着，凄惨地叫着。

卖秤砣的见房子一时半会塌不了，悬着的心刚放下了一半，就忙向花子妈献媚道：“都说花子妈有山呼海啸的神技，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佩服佩服！”花子妈嘎嘎一笑：“刚才不过是一个喷嚏，那里算什么神技？若是我使出手段来，可以把你的小店送到南海去。”秤砣听到这里，心里一动，道：“花子妈何不可怜可怜这只野鸭子，用你的神技把他送上长天，去南方找他的过雁？”花子妈看到野鸭子满脸哀怨的样子，想起自己满怀的酸楚，心里也起了恻隐之念，又想在卖秤砣的面前显露些手段，令他不敢耍奸使滑，明天好来借他一对二百五，秤秤自己的体重，了却一桩心事，也就应承下来，答应晚上吃饱饭后来此处施展神技。

当日傍晚，北京电视台发布强风警报，说是今晚将有龙卷风侵袭本市，风向偏南，风力估计可达36级，龙卷风中心位于京北回龙观某地，市民应做好防台风准备。夜晚8时，回龙观上空，腾起一股黑气，发出轰轰地巨响，旋转着直冲九天。而此刻处在风暴中心的秤砣店，却格外安静和温馨。但见店内红烛摇荡，美酒飘香，一美貌女子身穿红肚兜，眉眼如丝，吐气如兰，一双小眼放射出一束束电光，照射的天空亮如白昼。

女子对面的男人似乎早已习惯妻子的电眼，不管不顾地酣甜地进入了梦乡，但他在睡梦中也深爱着他的妻子，没忘记配合他的爱妻，发出如雷的呼声，这呼声响彻云霄，与妻子的电眼配合的亲密无间，上演出一段只有恩爱夫妻才能合奏出的电闪雷鸣协奏曲，端得好听又好看。

据说眼睛好的人，趁着女子双眼射出的电光，可以看见龙卷风中心，一只野鸭嘎嘎叫着，扑闪着双翅，奋力飞跃，仿佛要效仿那北溟鲲鹏，扶摇直上，远涉南海，寻找他的心爱之人。至于他最终落在何处，却再也无人知道。只听一位燕郊老农说，龙卷风过后，他正在打扫庭院，彼时月明如水，清风徐来，说不出的写意，却听得半空中传来一声惨叫，就再无动静。他正在上中文系的儿子跟他的女朋友说起这段奇遇时，说那晚他爸爸听到了“清风绝唱”！

以上故事纯属虚构，如有类同，纯属巧合。严禁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