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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MW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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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事业终于有了一点点曙光的时候,我拿着签下的合同,回家去过年。
  
  就是这一次过年,我们之间爆发了一场起因极其搞笑的争吵。
  
  我给所有人10000次猜测的机会,也不可能有人猜得出来,是因为什么爆发的争吵。而这次争吵的后果,却是致命的。可以说,是我们这场婚姻最后一点维系纽带的末日之刃。


很多网友说结婚太草率是一个错误,也是很对的。我后来在想,中国本身这近三十年的改变是巨大的,几乎是裂变效应,而社会本身对女性、对年轻人的教育以及要求,还是陈旧的、落后的,比如说,在中小城市,女性如果过了22岁还没有固定的对象,就开始着急,如果到了25还没有准备结婚,就觉得自己简直是要滑入菜市收摊的处理货的行列了,以及大家普遍以双方的家庭背景、学历、收入作为婚姻的前提,而如果对象收入或者学历不高,这段婚姻还没缔结之前,就首先不被看好。(没办法,中国社会还是刚刚脱贫,对于物质的要求目前还胜过一切)
  
  而我结婚时,对这一切,无论是对社会这种氛围的认知,还是对自我的需求评估,都是懵懂的。
  
  这等于是一次盲人骑瞎马的尝试,失败几乎是注定的。但一切本来也不是不可能改变,我和S都不是邪恶的人,人品都还不错,如果机会适当,以及能够有有效的方式进行沟通,并不是必须要离婚不可的。特别是在有了女儿的情况下。


  关于婚姻中两个人的性格问题。我在后面的心得中会提到。有人说:要找性格互补的,有人说,要找性格相似的。我的个人痛苦教训是,第一,你不知道什么性格才是和你互补的。没有真正一起生活,你很难知道他(她的性格)到底和你互补或不互补。比如,你外向,也许你想找个不太外向,不爱和你抢话的,这样一个人爱说,一个人爱听,就比较互补,结果,等结婚了,你可能会发现,他(她)不仅仅是不爱说,其实根本也不爱听。而也许对方心里是在想,他(她)怎么老是没完没了啊?
  
  所以,两个人相处的第一要素,是你们是否真心相爱。真心相爱让彼此的注意力都能够系在对方身上,不爱说话的可以被爱情鼓动得学会表白,爱说话会为了迁就对方学会倾听。爱确实可以让人进步、改善和提升自己。其次,必须自己想清楚双方对未来的预期。有些人一直到30岁都想不明白自己一生该是什么样,有些人20岁就很清楚这一点,比较早想清楚的人,比较容易朝着幸福的方向努力。
  对未来的预期如果比较吻合,又有相爱做前提,那么无论是性格相似还是性格互补,一般经过调整,都能够吻合。
  
  (我自己倒是领悟出这一点了,不过没有机会用在那段失败的婚姻上了。笑)
  
  接着还是说导致我和S的婚姻最终破裂的那场争吵吧。


  和S的那场争吵,开始得匪夷所思。
  
  那段时间,应该说我的事业已经露出曙光。项目合同已经拿在手里。相当于黎明前的黑暗了。为此我提前回家过年,准备年后冲刺。回家后我和S并不愉快,我到家前几天就告诉了他行程,到家前一天也给他打了电话,我的火车上午到达,结果来接站的只有我父亲和我宝宝。
  
  我带了很多行李,很多礼物。前面已经说过我那段时间经济极其窘迫,这些礼物有些是在北京的应酬中,别人送我的,还有替人跑腿办事过程中偷偷A下来的。其中包括给S买的外套,休闲毛衣,还有一条裤子,给宝宝的衣服,给S妈妈的衣服,以及送给S爸爸的一个XO礼品盒。这瓶价格千元左右的酒是我死皮赖脸要来的。替人跑腿办事,引荐一方见另一方,一方回赠礼物给另一方,另一方就说不要了不要了,我在边上就厚着脸皮说,那送我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这么好的XO呢,偶要拿回去放在宿舍每天起来尝一杯。我知道说当时态度有点无赖,而且是依仗着漂亮女性的身份在撒娇,而要充面子的两个老板就都笑笑,很慷慨地也拿了一份送给了我。(其实当时以及事后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很厚颜无耻)这个说起来比较丢人了。我特别说出这件事只是希望,如果某些朋友家里有在外打拼的人,真的能够多体谅他《她》们。外出打拼,孤立无援,又迫切地想给家里人成绩看,心理、身体压力都非常大。每一个钱都是省下来的,但回家时,都想尽力打扮得风光一点,不是为自己的面子,而是为了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我带了那么多行李,S却没有来接站。到家后,他还在睡觉。他的理由就是:“我睡得起不来了。”家里很脏。我北上之后,家就成了他的单身宿舍,宝宝上幼儿园,住在奶奶家。他一周去看一次。自己160平的家,脏得象猪窝。住宅电话费因为超过几个月不交已经被注销了号码,而那个号码是我当时特别找人,要到的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号码。(不是停机,就是号码已经丢了)。我问他,他的理由是:“不想每个月交15块的租用费,我们不是有手机联系么。”
  
  如果在我对他还没有死心的情况下,我们肯定会爆发一场争吵。争吵开始起来总非常容易,只要我多问一句,他就开始不耐烦地回敬,然后我也开始激动,一激动他更恶毒,然后#&*##@!所以我已经养成了看到不满意的家,只是当作看不见,反正我对生活环境也不挑,当住国际青年旅馆好了。
  
  在家的那几天,我和S一起玩游戏。WOW大家都玩的吧?我们也玩。不过我已经有一阵不玩了,现在有时间了我就上去了,S没事的时候也上这个号去玩,他喜欢打钱(打G。)他那天下午不在家,我上号,一个人来问我借钱,是一个公会的,我也不想借,可他说被盗了号,而且只借30G。我说我在费五德森林,他居然千里迢迢赶了过来,光着号来找我,我没有办法,只得借给了他30G。
  
  这个时候S回来了。他马上就发现G少了。然后问我,我说借给了会里的人,只是30G而已,而且我解释说确实是没办法,别人一直追到森林里我打怪的地方求我。
  
  S却突然发怒了。而且是非常、非常、非常歇斯底里的暴怒。至少有2、3分钟,我被他震得站在那里,人是晕的。


  在这件事过去之后很久,今天,我在想,也许他只是心里憋了很多事。比如我回家后的懒散,冷漠,和消极态度?我不能说我对他那几天有多么温柔亲切,因为本来肚子里就一直对他有意见,觉得自己人生这么要紧的关头,他不但不帮忙,还尽给我扯后腿,现在我带了这么多礼物回家,(想到自己在外面煎熬的那个辛苦,更委屈)你连站都不接,几个大包都是我和年迈的父亲拿回家的。
  
  我当时的态度就是赌气的、散漫的、拒绝沟通的。这一点,我绝对不认识到我的过错。
  
  S那天本来回家倒是想给我做点好菜吃的。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在我给了一个垃圾30G这件事上,大爆发了。可能我们其实对婚姻都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从善的愿望在最后一刻又被魔鬼吞噬?
  
  他大吼大叫,痛骂我是败家子、白痴、蠢货、SB、被人骗等等等等。我一直在发呆,甚至没有回嘴。因为这次他的发怒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根本都没有发怒的反应,在最初的几分钟里。
  
  最初的几分钟他吼完了,我呆头呆脑、眼泪含在眼睛里、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过他没看我。我当时是双手发抖地跟他说:“XX,你能不能平静一下?多大的个事啊?就算我借了30G给别人,就算他肯定是骗了我的钱而且肯定不会还,也不过是一点游戏里的钱,你犯得着对我这样吼么?”
  
  (我回忆起来,这可能是我对他依然抱有感情的最后一次对话。在说这句话之前,我对他感情没有死绝,我还在谋求他的谅解和平静,所以口气还是企图沟通的,而口气是一种哀求的态度,也说明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我极少用这样的口气说话的。)
  
  他又大吼起来。具体大概就是骂我神经病、疯子、SB。然后一边吼他一边走出书房,进了厨房。

我愣在当场。
  
  又是委屈又是迷惑又是愤怒。然后我就跟着他走进厨房,还是不解,那会我已经快急哭了,我站在厨房门口,他站在桌子那头,靠近厨具的那边,我继续我刚才的解释:“XX,你能不能别发这么大火?就这么大的事·······”没等我说完,他劈头又大骂起来,跺着脚、脸都扭曲了狂吼:“神经病!你这个神经病!神经病!”
  
  我啪地一声把离自己最近的一把椅子推倒了:“你才是神经病?今天谁惹你了?你才发神经!”
  
  他操起灶台上的茶杯(里面是热水),朝我劈头摔了过来,茶杯擦过我摔在我背后的书房门里,玻璃一直摔碎溅到了阳台上。
  
  我也暴怒起来,本来我还是等他下班一起吃一顿饭的,于是我指着厨房门吼:“滚出去!”(他本来就说了他要走,一般吃过晚饭他还要去单位值班)
  
  这句话是他等待的机会吧。我的本意他和我都很清楚,我只是想结束这场争吵(这种晚饭吃了没意义了,你还是趁早滚出去上你的班),但他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因为我们在很早很早之前的一次争吵中,可能是因为经济收入的问题,我就提到,那结婚的房子还是我家里的呢,你不想住就滚好了。那件事确实是我气盛,一个君子没必要提这个。那次他因为我叫他滚,对我大打出手,而事后我觉得自己确实也有过错,父亲母亲也严厉地说了我,这些是话语的禁区。所以后来我就没再流露过任何此类意思。
  
  但他那一刻立即敏锐地抓住了机会。他立即扑上来就揪住我开始暴打,一边打一边先是阴险地问;“你凭什么叫我滚出去?”我当时就象和他接着脑电波一样清楚,他其实就是想逼我在愤怒之下说出:“这是我的房子你给我滚,”这样他更有理直气壮的理由打人了。我没有理他,我一边反抗一边说:“你这样和我吵要你回来干什么?你该干吗干吗去!”
  他马上一边痛打我,一边又换了一句:“你再敢说一句滚?”
  
  估计全天下有100个人,99个在这时候都不会让软,特别是别人拧着你,一边痛打你一边说:“你说一个字,我就打你一次”的时候,那会我全身血液都燃烧起来了,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说我被你打“服”了、打得不敢说话了。
  
  于是,他打我一拳,我嘶吼一句:“滚!”他就再猛捶我一拳。不是轻轻的打,而是用尽全力的打。当时我的胳膊都快被扭脱臼了,他是猛殴我的头后部和背部,但我整个胸口都被打得发闷、喉咙里发腥,疼得觉得自己的后背、后脑几乎都裂开的感觉。
  
  就这样,他前后猛殴了大概有50、60多下吧。


  其实,在过了一年后我回想起这一幕,才想起来,其实S本质上和他父亲有些东西很相似。当年我们刚结婚,他父亲可以找茬子,先是故意不告诉他让他送饭,然后第2天以他不送饭的理由,大清早地闯进我们房间里痛打他。而6年后,他一样可以找茬子,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找理由痛打我。甚至他动手的过程中,我碰到过他的目光,那一刹那,他和我都很清楚,他所谓逼迫我说“滚”字,只是为了让他打我的理由更充分。
  
  那一刻我和他都很清楚这一点。这一点比他象个疯子一样残忍地打了我那么久,更让人心寒。
  
  更尖刻一点可以说:让我鄙视。
  
  一个男人可以脾气不好,可以是个莽夫,可以没有才能,但绝对不应该深藏着这种近乎懦弱的卑鄙。而这一点,是自负得有点傲慢和自认为光明磊落我的个性里所绝对不能容忍的。(我可以肯定S并不总是这样的,7年婚姻生活中,他多数还是温和友善的,但他不善于沟通和处理情感问题,而我试图沟通和处理失败后,我采取了冷漠对抗,他又企图沟通,沟通失败,失败的情形下,他选择了采用一种拙劣的方式来宣泄。人性里的恶的部分,也许就是这样出现的。所谓人性的恶,只是在特定的时刻、特定的人、特定的气氛下,才会流露出来的吧?)没有人会永远恶,也没有完全消除了恶性的人。


  S的性格中的缺点,在这次事情中暴露得非常彻底。
  
  他终于放开我之后,我哭着跑去打电话给了我爸爸妈妈,和他的爸爸妈妈。我只说了一句话,反复只说一句:“离婚。这一次谁要再劝我,我马上去死。不行我把他杀了一起死。”
  
  当时我确实快疯了。屈辱比疼痛更甚。怎么说都21世纪了,我,一个自命独立、开放、文明的女性,夫妻两个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我在所有的朋友眼中,以睿智、风趣、豁达而著称,也一样会被象一条狗一样痛打。暴力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尤其是男人打女人这件事,伤害的次序是这样的:尊严、情感、肉体。
  
  那一刻我毫无尊严可言。我去打电话时,他开门溜走了。临走前指着我说:“我等着你离婚!”
  
  我坐在书房的地上,头痛欲裂,全身都痛,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滴。真的不是哭,是眼泪完全不受控制。
  
  大概半小时吧,我爸爸妈妈赶过来了。妈妈先帮我看伤,我整个背上、肩膀上已经肿起来半寸多高,半边身体象忽然间胖了一圈。这一刻也是我最伤心的时候,因为我看到我妈哭了。我自己也有女儿,如果我的女儿,被打成这样,我可能会去拿刀捅死那个畜生。


  我父亲当时的态度很矛盾。可以说,从情感角度,“离婚”两个字都挂在他嘴边了,但他又反问我:“宝宝怎么办?”
  
  我妈妈很心疼我,但依然很理智。而且她可能没有我感觉到的屈辱那么深。她安慰了我很久,其中最重要的一段就是:“哪有夫妻不打架的。”我纠正她:“不是打架,是我被打。”妈妈就说:“很多男人不讲理的时候确实象个畜生,但你要看生活的整体,看人要阶段性的看,气头上说的话,做的事,不是最主要的。”
  
  我很讨厌我妈妈这么理智,但她确实说得有一定道理。而且她也强调了一个问题:“宝宝怎么办?”
  我说:“我要离婚,宝宝当然跟我。我一个人养得大她。”
  
  我爸爸给S打了电话。开始他是不接。后来我爸爸拿自己的手机打,他过了好久,才接了。口气很强硬。
  
  爸爸态度很冷静,说你过来家里,我和你谈谈。他没办法,来和我爸爸谈了。老爸问他为什么动手打人,他就反复重复一句:“谁叫她叫我滚。”老爸也没继续跟他对质,就问,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这是爸爸事后转述给我的,当时他们的谈话我不在)
  
  他说:“随便!”并且补充了一句:“她下次要是还敢叫我滚,我还打!”


  父亲对这次谈话非常失望。
  但是他当时没有告诉我,这些对话是在我们最终离婚之后,他才告诉我的。
  
  这次事情发生在春节之前,我已经下定决心离婚,但是什么时间离婚,以及如何离婚,以及手续如何,这些问题一下全部压到了面前。还有就是财产分割的问题。我本身的事业也正在一个最关键的时刻,却又同时面临人生最不幸的决定,那个春节,简直过得一塌糊涂。
  
  S的爸爸妈妈在这个时候还是不错的。他们专程来我家里,找我谈一次。请我原谅S。
  
  S自己的态度却十分强硬,他好象是进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了。而且,在那时,他新结交了几个朋友(不是我们原来那个朋友圈子里的),整天和那些人在外面吃喝,他们似乎也给他出了不少主意。其中一条就是唆使他要对老婆态度强硬,他们跟他说:你年纪轻轻,怕什么,30岁的男人一枝花,你家里又有钱,离婚了还愁找不到好的?
  
  又,他家里的亲戚们,这时候似乎也起了一些作用。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象我父母这样,顾全大局,苦口婆心地想平息事态,S家的亲戚多数都在或明或暗地鼓励他继续强硬下去。他们认为,我一个女人,30岁了,如果离婚还拖着孩子,工作还没有着落,还能有个好?(S家当时生意大赚了不少。)并且他们已经开始积极地帮他谋划,如何准备对付我。


  春节在一片愁云惨雾中过了。宝宝倒不知道这一切。这些争吵都没有在她面前发生过。
  
  春节后,我们又发生了一次争吵。事件起因已经不记得了,因为那时候基本是不说话的。我们房子很大,我有我的房间,S有S的房间,作息时间不同,基本可以不见面。他好象又动手打我?也可能我先动手打他(因为记忆不确切,我已经不能确认),总之开始并不严重,我只是想回敬他一下,当时他走到我房间来,朝我房间床上一坐,可能说了些什么,发生了再次冲突,我只记得我朝他冲了过去,他直接一脚把我踹在地上,我再站起来,他又一脚把我踹在地上,而且最后一下他还得意地笑了起来。象一个大人任意欺负一个小孩那种得意洋羊的笑。
  
  虽然并不是拼命踹,也不是特别疼,但足够我狂怒了,第三次我爬起来,直接冲进了厨房,从刀架上把最尖的那把刀抽了下来,转身又冲回去。
  
  那会我确确实实已经疯了。今天回忆起来,依然全身打战。


  帮我去北京的那个朋友是男性,但是是上海人。他是一个项目的发起人,这个项目当时同时召集了全国同行业30多人,有男有女,我只是其中一个。到北京,作为召集人之一,这个朋友来过一次北京,请我、请其他几个他认为是他麾下的人吃了一顿饭。就是这么简单的关系。我和这个朋友是工作关系,这一点S很清楚,我在北京开始是住宾馆(同一项目的都住在一起,30多个人)。后来第一个项目试运行结束,我被告知暂时不用我的策划书,无处可去,是借住在我父亲的朋友家里,这一点他也很清楚。
  
  我不谋求谁的支持,也不是来谋求同情的。
  
  婚姻本身已经失败,在网络上算计谁自私谁不自私了,就算全世界都站在我这边叫:啊S不是东西,S很自私。我和S两个人的10年青春,还是以失败结束了。痛苦是我们两个人的。我只是写完这段故事,作一次告别,将废墟中还有价值的残骸检起来,让今后的生活鉴戒。


  我拿刀冲了回去。他可能知道把我逼急了,听到我冲回来,马上把我房间的门关上了,我房间是那种有厚玻璃的门,我推门,他隔着玻璃死死地顶住门。我使劲推,没推开。
  
  当中的这4、5秒,足够我的教养、文化、和理智发挥作用了。推不开门之后,我没有再推,而是隔着玻璃看了他一会。然后我把刀扔在地上,说:“你出去吧。”


  离婚摆上了议事日程。协议也写了,其实以前就写过协议了。这次更为精确具体。关于财产的分割,S开始提出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案可以说是加剧了离婚的进程。
  
  现金,家里所有的现金都是在S手里,大约有15-20万左右。他全部拿去给他父亲做生意了,另外有一笔5万元现金,是我做项目的收入,当时我父亲刚退休,准备自己买个车开,我和S商量说这笔意外收入不如送给我父亲买车,他同意的了。现在他提出,这笔钱必须算做我们共同拥有的现金财产里去。也就是说,一共算25万,一人12。5万,他拿不出现金,算我手里已经有5万了,12万5-5万,以后他还欠我7万5,这个钱他没有现金,必须先欠着。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市场价值在50万左右),他说我反正也用不到,因为房产证是在我父亲名下,他要我把房子卖给他,最后总之七七八八他算了一下,说:“我再贴你个10几万,你把房子卖我,我们就两清了。”
  
  我宁愿相信S当时是在一种赌气的状况下提出来的分配方案。


  S当时非逼着把离婚手续办了我才可以回北京,但当时我只有15天的假期了,而父母再三让我考虑清楚,S的父母也来劝我,还有宝宝。
  
  旁观者都可以说:离婚好,离了就一了百了了。对两个成年人来说是如此,对孩子呢?
  
  S真的不是一个坏人。我们如果没有夫妻关系,光做朋友的话,还是蛮愉快的,有共同的兴趣,可以聊天聊得很轻松。他有他的小算计,也不是个道德败坏也不是没有人格人。但他确实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责任感,责任感对他是天生免疫的,任何一点需要他从床上爬起来,整整他的松骨头的事,都让他非常不满,即使后来知道没有办法,必须得去做,做了也是满心怨言。而这种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以非理性的方式爆发。缺乏责任感是被母亲的溺爱培养的,而非理性的爆发点则是他父亲从小的暴力教育造成的。
  
  我呢,又是那种对情感需求很认真的人。我要一双温柔的眼睛,他能爱我,呵护我,哄我,我会心甘情愿为他做一切。这一点上,哄不服我,我死也不会柔顺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差异,并不是平空得来的。
  
  婚姻失败对人的伤害无法想象,是各个层面的伤害。我个人感觉最大的伤害,是曾经对自己形成了最大的情感否定、人格否定、道德否定。我质问过自己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不能专一?我为什么不能对他忠诚?另一个声音又在反驳自己:他推开了我的情感,他没有呼应我的热情,最终将我推离了他的生活。又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别介了,你就是水性扬花。
  
  无数种对自己的质问时刻盘旋在我心里。我甚至去寻找自己童年的心理成因,我想我一定是童年缺少母亲的爱(我母亲很严厉),所以对情感有了超乎寻常的渴望?可另一方面,我另一种本能又强烈地说服我,我这不是超乎寻常的要求,我必须有爱,没有爱的婚姻我无法扮演好角色,就象演员没有情感就进入不了角色一样。
  
  总之,心里一直很乱,怨恨他,更怨恨自己。

  S当时提出的离婚分配方案根本是不可接受的。
  一,宝宝归他。二、现金归他。三、我家的房子也要廉价卖给他。(50万的房子他出10多万。)
  我回去和我妈妈说了这个事,我妈妈忍不住笑了,就说:“他直接写一条:女方净身出户算了。”
  双方在这样一种僵持的情况下,我回北京忙我那前途未卜的事业。
  
  我不得不说一句,人生有很多事,也许真的有天定之说。(我必须承认,即使在那种状况下,我依然没有最后的勇气离婚。我个人无所谓,我不是要靠人养活。我的父母在当地有头有面,妈妈一生要强,宝宝还这么小,以后上学,同学冒出来一句:某某某你爸爸妈妈是不是离婚的?)
  
  东方不是西方,中国不是美国,旧式的婚姻家庭结构即使已经不适应现代文明,它依然发挥着强大的、不容忽视的影响力,你身在其中,你意志坚强不受伤害,不代表你的亲人不受伤害,你亲人受到伤害,你又怎么能无视?
  
  最终促使离婚的最后两个因素出现了。一个是Z的出现,二个是金钱的巨大作用。


  Z。我的学弟。
  
  我刚回到北京,就面临无家可归的状态。开始我是住在父亲朋友的房子里,这家人两个老人退休回乡了,女儿在国外,现在人家女儿通知马上就要回国住一段时间,还带着老外丈夫回来。我肯定要立即另外找地方。
  
  说来十分好笑,我真的连租房子的钱都拿不出。前面就说过,家里的现金全是S管的,他一直说怕我乱花,我也确实没头脑,有时候用钱没数,比如朋友吃饭,最后自己一高兴就把单买了之类的傻事干的比较多。我当时钱包里就3000来块。(有一部分是过年我妈妈给我宝宝的压岁钱。)信用卡上现金个位数。
  
  而我盼望又盼望项目又延期,NO项目,NO现金。我那一阵真是急得要跳脚。我不可能对父母说缺钱,因为一直就对他们全说的是安慰他们的话,我也不可能再从S那里要到钱。
  
  这时候我的学弟,一别三、四年的Z,忽然和我联系上了。学弟是以前在校园搞活动认识的小男生,比我低3个级,当年是小毛孩子一个。


  他是从同学那里听说我漂到北京来的。而他自己,毕业后就在北京。
  Z的人品我很清楚,一个十分温和敦厚的老实孩子,腼腆,爱笑,不善言辞。当年他可能是喜欢我的吧。不过当时追我的人比较多,他一直并不显眼,我也挺喜欢他的个性,但没有深想过。
  
  这都是后话了。当时Z伸手一把,搭救我,跟爱情什么的都没有关系。
  
  第一件事,我抱着我的行李,搬进了Z的宿舍。他是和人合租的。房间让出来给我,自己睡地铺。
  
  第二件事,他借给我我急需的几千块钱。
  
  第三件事,我把所有焦头烂额的事都倾倒出来。特别是在北京的磨难、焦虑、压力。


  可以说,我一生中最难的时刻,是Z陪我度过的。
  
  不仅仅是婚姻。我和Z很少谈我的婚姻。这种事,冷暖自知,很多微妙的感觉是无法描述的。更重要的是,我那段时间事业起步,明知道做成功了就有前途,而做不成功的危险又不断出现,时而有好消息,时而又完蛋了,而中间遭遇的千奇百怪的人事,更是让我难以应付。简单地说吧,比如中间卡在某一关了,具体办事的人,打电话叫我去吃饭喝酒,话里话外,吃你的豆腐,还暗示你,你跟他翻脸,他无所谓,但我的项目就此完蛋。不跟他翻脸,他就要来占你的便宜,甚至直接装醉、装疯、装痴,要你送他进房间。
  
  所以那段时间我满世界跑腿的时候,我也没隐瞒和Z说我处境很尴尬,老是有那么1、2个SB想吃我豆腐,但我还不得不应酬他,你得帮我。所以Z就和我商量好了暗号,我一给他发消息,他就打电话来装我家楼下邻居:“你房间似乎漏水了,赶紧回来看看”、“我是你舅舅,我到北京了你怎么还没来接站”、“我和谁谁吵架了谁正在闹着吃安眠药自杀呢你快来劝劝”
  
  现在这种事说起来很搞笑,但当时一点儿都不好笑。当时我只是个四处奔波、焦头烂额、忐忑不安的小爬虫。
  
  好几个深夜,我坐在床上睡不着,老好人Z就陪我聊天。我一直一直反复问他一个问题:我要完蛋了,我要什么都没有了,我将没前途,没家人,我还会很快老掉,我马上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了。
  
  Z开始是静静听我说,我那时候是惊弓之鸟,不诉说就情绪无法平静,每天都做噩梦,人迅速地憔悴。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很轻很轻、很坚决很坚决地对我说:“如果你什么都没有了,我会养你的。我有一口粥喝,就饿不死你。”


  Z比我小。而正是在这个比我小的朋友身上,我找到了我和S婚姻问题的症结,否则我还在迷宫里打转,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和S的婚姻问题:首先婚姻预期不同,其次是沟通方式有问题。有一次我在房间里专注做事,Z进来问我一件事,我被打扰了,口气就很不耐烦、很粗暴地说:“等等行不行?”
  Z愣了,我抬头看到他的表情,才意识到我刚才的口气有多不好。过了一会,Z慢吞吞地对我说:“无论你对我说任何事,你得相信我,只要可以做的,我一定都会积极帮你,既然我一定会去做,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说出来呢?”
  
  这句话对我是石破天惊: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说出来呢?
  !!!
  一次一次的争吵,看起来是会归于平息,但伤痕呢?伤痕看不见,却一直在那。
  我就开始思索一个问题,我和S之间,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说出来呢?
  
  首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急噪,易怒。愿望总是朝好的方面想,而且思维活跃,常常一瞬间几个主意。这本来不算太大的问题,但S的性格是固执、懒惰、不喜欢动弹,不喜欢麻烦,而且武断。常常我一句话没说完,他就自以为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劈头盖脸地教训我或者直接否决我,而我就会辩解,或者抵抗,辩解不成,基本上超过3个回合,我就情绪升温了,最终问题就交给争吵去解决。
  
  而一次累计一次的争吵,形成了一个恶性的心理环境,对话超过3句无法解决,就知道又得吵了,口气马上就变恶。
  
  吵到一定程度,累了,心伤了,疲塌了,要么是放弃沟通,什么事就这样吧,无所谓了,要么是吵你个天翻地覆把憋的恶气全部解决。
  
  恶性循环最早的一个症结是在于:我不相信我提出的问题,S会认真解答或者解决。而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强化了这种不信任感。
  
  简单地说,我们彼此之间,没有“理性的沟通渠道。”
很多时候,我觉得我有理,却憋屈,说不出来,逼急了,失望透了,我就放弃沟通了。实际上,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形成有效率的对话机制。有人说:婚姻不是讲理的地方。实际上这句话,不全面。婚姻应该是两个独立的人形成的一项社会契约,由感情为基础,有时候确实感情不需要理由,但日常生活,沟通交流,必须讲理。
  
  Z是一个年龄比我和S都小不少的朋友,他也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但他与我相处的态度,突然间让我看到了自己显而易见的缺陷所在。也看到了S的问题所在。
  
  男人们,我得告诉你们一个秘诀,如果你和妻子或者女友,发生了纷争,她简直不可理喻,她唠唠叨叨、她诉说、她数落,可你又不知道她在数落什么,看起来完全就象在发泄,那这个时候,一句话就可以拯救你们两个。
  
  请你走到她面前,温和地拍拍她的肩膀,或者脸,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问一句:“亲爱的,你到底希望我现在做点什么?”
  
  无谓的你一句我一句只能磨牙和积累伤害、怨气,一方和另一方之间,必须有人清醒一点:好吧,现在我们发生矛盾了,那我们就做点建设性的事,来解决这个矛盾。
  
  “如果你觉得某事没做,那我就去做,如果你只觉得我冷落了你,我现在来陪你,如果你觉得我家人对你不好,恩,他们做得不对,或者他们疏忽了,但我一定会对你好,以及和他们沟通。”


 那么,想明白了这一点,我突然不象以前那么恨S了。
  
  我反问自己。我难道就尽善尽美?我难道没有缺点?难道对后期的婚姻,我不是完全不作为了?早期他确实辜负了我,并且迟迟不肯成熟起来,但后期,我对婚姻的冷漠疏远和抗拒,比他更甚。好比说一条船开始漏水了,固然是他凿出来的漏洞,我抢救了一番,看到他还在凿,我就说:好啊,凿吧,都别过了,我也凿!
  
  后来我们都意识到这样下去船就要散,不凿了。可船上的洞,谁也没去补,水其实依然在淹没我们。
  
  我曾经认为我母亲不该不支持我离婚。然而在反思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历经了沧桑和世事的他们,对人性、对婚姻有着更合乎实际的洞悉和了解。母亲和我说:如果S是坏得不可救药,喝酒赌钱嫖妓打老婆,我一定会主张你离婚。但事实上他并不是那样,他确实有缺点,而且极其严重的缺陷。但并非完全不可改变,或者就使得生活完全绝望。婚姻这件事,在还可以挽救的情况下,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你都不应当放弃。
  
  这是正式办理离婚手续前,母亲最后告诫我的话。


  和Z的相处,近似于一次心理治疗。我一点点地匡正了自己的焦躁,易怒。他很宁静,宁静是他的天生特质,但却对人有着温和的热情。这种热情一点都不夸张,也不会通过语言来表达,却一点一滴地通过他的行动来体现。
  
  我的焦虑症状缓解了很多。我一生中,从未如此宁静。这种宁静甚至远远超出爱情带给我的甜蜜,它让我的心境无比恬柔。(直到今年年初,我终于皈依于对基督的信仰之中,才获得了更大更深的宁静)
  
  这时候,S催我离婚。他催得尤其厉害的原因是,他家的一栋房产(新开发的)被登记在他的名下,而这个按照法律,是婚后财产,价值100多万,在法律上是无庸置疑地我有一半的所有权的。他怕我确认了这一点后,要求分财产。


  过了半年,我的项目终于走上正轨。但收益还没有正式显现。S一再催我回家办理手续。
  
  我的人生此刻是撕裂的。对于婚姻,对于我自己和S,我有了新的认识。我明白我母亲说的是实话。而且我也明白,从Z的身上,进一步发现下去,很可能会找到我可以情投意合、深深相契的爱情,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禀性、需求所决定的。我热情似火,他深深地为这一点所吸引,他沉静温和,对我那有时候会玩过头的激情正好是一个节制。如果我还在20岁,我绝不会欣赏这些特质多么可贵。
  
  但除了自己的未来,自己的爱情,我还有家人,我还有宝宝。以及S。我已经不那么埋怨他了。如果可能,我多么希望一切没有发生过,而我有今天的见识,可以将一切重新开始,即使我没把握他会改变,但事情至少还有希望。
  
  所以,到底离还是不离,我已经没有春节前那么迫切。从自己的角度,我希望离婚重新开始生活,但从S和宝宝的角度,离婚对他们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S内心深处并不是特别想离婚。至少有一股这样的想法,一直在左右他,这使得他前后关于离婚或者不离婚的要求不停地变来变去。态度也时而冷淡时而冒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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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7 08:49:53   此文章已经被查看446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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